在中都城以北八十里,在靠近中川城的附近,有一个名叫无忧村的小村落,这个村落只有一百多户居民。
无忧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没有大道通往外界,唯一一条路就是架在河面上的一条独木桥,此独木桥位置偏僻,外人很难找到,而且这条独木桥也仅限于旱季使用,若是到了雨季,河水水位上涨,那么这条独木桥注定会泡在河水里好几个月。
而这条独木桥也是村子里第三次修筑了,前两次都因上游溃坝时将木桥冲烂,一旦溃堤发了洪水,伊河两岸附近都会变成一片泽国,无数百姓遭难,而无忧村瞬间就成了一座置身于湖泊之中的孤岛,与世隔绝。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僻静的小村落一直没有让外人发现。
此时在忘忧村最西头的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一位老汉正在研磨着绿油油的草药,老汉身边坐着一个稚嫩的女童,她歪着个小脑袋看着老汉,奶声奶气的问道:“爷爷,您在做什么呀?”
那老汉笑哈哈的说道:“爷爷正在研磨草药”手上的捯饬着石盆里的药草。
小姑娘又问道:“研磨草药做什么呀?”
老汉耐心的回道:“屋子里面的叔叔受了伤,爷爷给这个叔叔研磨些药草给他疗伤”他看着石盆里的稀碎的草药,从旁取过一块粗布,用着木舀子将药草均匀的铺在上面
那小姑娘继续问道:“屋子里面的叔叔是谁呀,囡囡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呀?”
老汉则笑呵呵的说道:“这个叔叔应该是从山外面来的”老汉将粗布块上铺满了草药。
小姑娘一脸好奇的问道:“哇,山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呀,囡囡能不能问问这个叔叔呀”小眼神里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老汉轻轻抚摸着囡囡的脑袋笑道:“等这个叔叔醒了你可以问问这个叔叔”
小姑娘撇了撇嘴道:“我这几天和那个叔叔问话,他都不理我”
老汉闻言却是笑道:“哈哈,那是因为现在这个叔叔还没有醒呀,不过你可以去村子里面问问你的教书先生去呀!他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呢。”
“哎呀,爷爷提起贾先生,囡囡才想起来把贾先生给忘了”囡囡这才用小手揪着老汉的衣服小声说道:“上午贾先生给囡囡做了囡囡最爱吃的菜丸子,囡囡答应他给他讨一壶爷爷的葫芦酒,爷爷……”说着囡囡那呆萌的大眼睛就忽闪忽闪的看向这个老汉。
老汉吧唧吧唧嘴,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看自己腰间的酒葫芦,又看了看囡囡,最后一脸苦笑道:“这个贾先生也忒坏了,这个月不知不觉间骗了你爷爷三葫芦酒了……哎”
小姑娘摇着老汉的胳膊道:“爷爷,可是囡囡答应先生了,囡囡求你了”
“好啦,好啦”老汉也受不了这可人的小丫头的撒娇,求饶似的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可又舍不得,于是干脆打开,就着葫芦口就喝了一大口,临了又吧唧吧唧嘴道:“哎,得了”说完就扣上酒葫芦的塞子,递给了囡囡。
酒葫芦倒也不大,最多也就一尺见长。囡囡接过酒葫芦,乐得小脸开了花,提溜着酒葫芦的绳子,就欢快的跑出了院子,边跑边发出爽朗的笑声。
许是这笑声太大的缘故,也许是两人说话声音太大的缘故,一个身影竟然从屋里缓缓的走了出来,而那张熟悉的面孔不正是负伤昏迷的伊南封君苏华!
老汉抬头看去,着实一惊,双手忙在衣摆上擦了擦道:“这位公子醒了,快,且莫站着,小心伤口再度崩开”说着就将院中的一个破烂不堪的椅子搬了过来,扶着这位公子坐下。
迎着余晖,看着久违的天空,苏华安坐在椅子上,努力的恢复了一些记忆,开口问道:“敢问老汉贵姓?”
老汉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公子客气了,咱这苦哈哈,用不着啥贵姓不贵姓,村子里的人都叫我张老伯,你也这么叫吧!”
苏华瞧着老汉质朴的笑容,会心一笑道:“张老伯,请问此地是哪里?”
张老伯看向这苏华,解释道:“此地名为无忧村”
苏华一脸疑惑的问道:“无忧村?距离中都可远?”
张老伯想了想,盘算了一番开口说道:“中都城距离此地八十余里,这位公子可是中都城人氏?”
苏华继续问道:“也算是吧,敢问张老伯,我在床榻上躺了几日了?”
张老伯仔细一想道:“你这伤势较重,应该躺了有三四日的时间!”
苏华心中琢磨一番,暗道这么些时日也不知母亲那边怎么样了?为何迟迟不见左风等人来寻找自己?想到这儿,他不由询问道:“不知张老伯可知,最近可有陌生人来过此地?”
张老伯听到他这么一问,却是憨然一笑:“公子怕是有所不知,我们这个无忧村乃是方圆内的世外桃源,三面环山一面邻水,若是无人领路,外人怕是很难寻到我们这个村子”
闻听此言,苏华心中恍
然,暗道一声“难怪”,只是他实在有些担忧,便开口说道:“劳烦张老伯可否找人带我走出这无忧村?”
张老伯闻言,有些犹豫的说道:“这……实不相瞒,出村之事容易,可如今公子外伤未愈,连续高热不退,老朽幸好会些微末的药术,也多亏了公子福大命大,这才保下了性命,可如果公子着急赶路回去,就怕到时回去的路上旧伤复发,若到那时,公子怕有性命之忧啊。”
苏华明白张老伯出于好意,可是自己失踪这些日子定然使得左风等人着急不已,必须尽快回去才行,于是他起身说道:“多谢张老伯的救命之恩,只是在下着急回去,实在是耽搁不得。”
“这……”张老伯有些犹豫,正不知该如何劝说他时,却听见院外传来一个声音:“既然到了这无忧村,何必着急走呢?不若静下心来好好的休息一下”
循声看向院外,只见一个文人打扮的男子拉着囡囡走了进来,左手还提溜着一个酒葫芦。
苏华并不认识来人,但依旧坚定的说道:“在下有紧要之事,必须尽快离开”
那文人打扮的男子却笑道:“此刻你心急如焚,就算回去也是于事无补,不如静待时机成熟再回去,到时候自然水到渠成”说完就坐在院中的椅子上,顺手拿起两盏破旧的茶碗当做酒盅,将手里提溜的酒葫芦打开,依次倒了一点,顿时间一股淡淡的酒香就飘散出来。
“若照你所说,如果时机不到,我便要在此地待上一辈子?”苏华一脸焦急的说道。
“哈哈哈,那倒不必,时机应该很快就到”这文人装扮的人则笑嘻嘻的安抚道。
“这位公子,贾先生乃是我们村上的教书先生,非常厉害,你不如听他的,再休养些时日吧”张老伯也忙顺着那文人的话劝说着苏华。
“张老伯,我怕是要借您的宝地和这位公子聊上一聊了”那文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暗示苏华坐下。
“也好,也好”张老伯明白贾先生的意思,拉起囡囡的小手就说道“囡囡咱们走吧,跟爷爷出去准备些木柴去”
囡囡有些不愿意,她想待在这里,可是张老伯拽着她的小手,她只能嘟着个小嘴,乖乖的跟着张老伯出了院子。
此刻的院中,就剩下他们两人。
那文人举起那破旧的茶碗品了一酒水,好似雅士一般闭着眼睛,待品茗了半天,才睁开眼说道:“张老伯的药酒泡的是越来越有味道了,快来尝尝,这酒对你的身体康复有很大的帮助”
苏华缓缓坐下,似信非信的嗅了嗅这破茶碗里的味道,的确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可看着这黑漆漆的成色,品相却是不怎地,可还是饮了一口。
这酒入口甘苦,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可流入咽喉后又觉着非常的火辣,随着酒水吞入肚子里却又觉着腹中暖洋洋的,本来还觉着有些寒冷的天气,却感到异常的温暖,这种神奇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眼前一亮,叹道:“这酒有点意思”
那文人打扮的人,用那有些乌黑的袖边擦了擦嘴角,开口说道:“怎么样,这酒不错吧!”
苏华点点头道:“这酒的确不错,不过嘛,我的确是该走了”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哎,不急”那文人却不紧不慢的劝道:“你若要离开,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先陪我喝上两盅酒再说”
苏华有些不明所以,这人与自己并不熟识,怎会一见面就要与自己饮酒,他不由反问道:“我观阁下不像是个酒鬼,怎么说起话来语无伦次?刚刚还说要我静待时机,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让我陪你喝上两盅,再行离去之事?莫非你是平日里缺少酒友?”
那文人听到苏华这么一讲,却是一笑道:“我之所言,皆有道理,无论酒友也好,还是朋友也罢,不过都是一场缘分而已,咱们既然见了面,便要遵循天意,随缘度日。”
苏华听着这满嘴的醉话,已然有些温怒,忍不住呵斥道:“我看阁下也不像是个混吃混喝之人,怎么喝点酒就胡言乱语?哼,恕我不在奉陪,告辞!”苏华迈腿离去,可是刚走没两步,就见那文人起身,拦住了苏华的去路,他指着苏华说道:“你这人,说话着实不好听,什么叫混吃混喝?自古以来那些个吃皇粮的冗员才是混吃混喝之人,我不过是吃了些百家饭而已,更何况如今的你不也与我一样?”
“速速起开,别拦着我的去路”苏华有些气恼,一把推开那拦路的文人。
文人被苏华一把推开,也不气恼,反而讥讽道:“哎,我本是为你而来,如今你却不理不睬,反而执意要走,啧啧,既然如此,那你便走吧!”
公子一脸轻蔑的扭头看向他,笑骂说道:“满嘴胡言,因为我?你倒说说怎么因为我?”
那文人抬起右手,摆着掐算指诀的样子,左手举着破旧茶碗说道:“早在月前,我夜观天象,发现北方的紫微星暗淡无光,且有随时熄灭的可能,而南方一颗血红色的星辰突然亮起,且光耀苍穹,穿梭于天地,我当即掐指一算,啧啧,这一算不得了啊”
说着,那文人便举起破旧茶碗又喝了一大口酒水,然后故弄玄虚的说道:“你可知我算到了什么?”
苏华瞧着这个神神叨叨的文人,觉着与他说话,是在是不理智,索性扭头便走。
那文人却不在乎,大声说道:“我掐指一算,天将降大灾于我仲周,势必战火纷飞,生灵涂炭,但是天君仁恕,他遣派一狠人降世,将无上的怒火宣泄于这世间,将黑暗净化,燃起熊熊光明之火,救无数苍生与危难!”
苏华冷哼一声,迈着步子向外走去,对这个不是疯子胜似疯子的疯子人着实的无语,他出了院子,想着村外的方向走去。
那文人追了上来,再度拦住苏华的走路说道:“经过我的推算,不可知那人是谁?”
苏华眉头一皱,不厌其烦的说道:“那人是谁与我何干?你快给我让开道路,若是在拦我,我必取你性命!”
“哈哈哈”那文人故作疯癫、然后捡起一根树枝,在脚下的地上写下了两个大大的文字。
“伊南!”
苏华已经迈出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他看着地上的文字,心头一惊,随即看向这个疯疯癫癫的文人,眼神也凌厉了起来,不由得冷厉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似乎让这个似醉非醉的文人有些为难,容他想了一阵后,他方缓缓说道:“我本是苍州贾家的人,他们一直唤我叫贾煜,可我就是我,我不愿他们叫我贾煜,他们就生气,我索性叫自己为贾似真,我觉着那名好听,贾似真来真似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人生在世何为真来?何为假?”
“苍州贾家?”苏华苦思冥想一番,并未听过此人的名号,可见他的模样也做不得假。
就在这时,那个酷似疯癫,名叫贾煜的人,神情一敛,一改刚刚的疯癫状,用严肃的眼神看向苏华道:“在下贾煜,也唤贾似真,见过伊南封君”
话音落下,刚刚这位疯疯癫癫,似醉非醉的贾煜先生才一扫玩世不恭的样子,恭恭敬敬的冲着苏华作揖行礼。
苏华突然被眼前之人道破身份,心中着实一惊,却是不知眼前之人到底是如何猜到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接近自己有何种目的,若是他真能推算自己的身份,那苏华不介意好好和他唠唠,或许能拉他入伙,可是如今这人究竟打着什么样的算盘都不知道,只能先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