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柯目光停在秦厌身上,留恋着久久不肯移开。
比起其他的姑娘,她心里,更清楚小满公子到底有多好。
小满公子之所以来风月阁,起初并非是来寻欢作乐的。
而是那晚他路过街坊时,听到二楼有个从三品大官家里的纨绔大闹。
那位纨绔蛮横好强,素来喜欢对姑娘们动手,甚至会拖进房里扒衣强暴。
一夜之后,被他亵弄的女孩只会落个半死不活的下场。
青柯之前,风月阁的花魁就不堪他的凌辱,投河自尽了。
但对方身份何其尊贵,在这长安城里弄死一个人就弄死了。
她们这样没有身份的女孩,本就不值钱。
大雪纷飞的一晚。
那个纨绔又来了,他喝醉了酒,一眼就在众姑娘间挑中了青柯。
青柯被他蛮横地推进屋子,扒了衣服。
纨绔厉声威胁,但她举着簪子誓死不从。
正当绝望的时候,寒芒破空。
窗户轰然打开,飞雪和狂风一齐灌了进来。
一柄长剑架上了那位纨绔的脖子,在上面浅浅划出一道血痕,止住了他的手脚。
那柄剑泛着奇异的寒光。
出剑的瞬间,像是停住了窗外的霜雪。
青柯抹去泪眼,执剑的却是一位鬓发间带着细雪的公子郎君。
一双红瞳,冷冽如冰。
纨绔起初不服,大吼说你他妈的知不知道我老子是谁。
但公子只掏出了一张令牌,就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跑了。
面对另一位长安城的纨绔公子,青柯此刻已经做好了委身报恩的准备,毕竟好歹是保下一条命来。
可公子却把自己披着的袍袄扔到她身上。
罩住了她袒露的胸乳,也替她挡住了风雪。
“我叫秦厌,叫我秦小满就好。”
小满公子的目光并没有在她丰满诱人的胴体上流连,而是转过头,淡淡地看着窗外的大雪。
“以后我会常来,你就陪我喝酒吧。”
没有要她委身的意思。
青柯愣了。
两行泪默默滑落,洗濯了脸上的血污。
之后,小满公子果然经常来光临西市的各家勾栏,也果然经常点名她服侍。
两人喝酒聊天,看书写诗,弹琴唱歌。
子夜过后,小满公子就靠着门扉,在温暖的炉火和满河的星灯下沉沉睡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自己身上盖着被子,小满公子已经离开了,但桌上总会留下些许银钱。
青柯再清楚不过,这哪里是什么服侍呢?
小满公子其实是担心这些纨绔再来用强罢了,他对自己,又或者是其他姑娘的身子并不感兴趣。
虽然就算小满公子哪天忽然感兴趣了,她们也不会介意,甚至会很开心。
“青柯,在这个时代,长得太好看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满公子对她说。
“有了这些钱,找个时间离开长安,去别的地方生活吧。”
青柯摇摇头。
她把小满公子这两年给自己的银钱都妥善存着,并没有花掉,预备什么时候分给风月阁的女孩们。
她知道有的女孩是真想走的,却苦于少了这些银钱。
可她又为什么不想走呢?
小满公子也曾问过。
而她也只是摇头。
“妾身就在这风月阁,哪也不去,公子来了便可见着我。”
小满公子不解。
她就跪在地上,长拜不起。
“妾身自幼父母双亡,十载浮萍,命贱身轻,煌煌长安得遇小满公子,已是大幸。”
“妾身,此生惟愿常伴小满公子身侧,不作他想。”
小满公子看着她,愣了片刻,只留下一声喟叹。
窗外灿烂星河。
又是一夜,太平长安。
再说花鸟使,其实坊间传闻也不少。
譬如就有人传,说花鸟使之所以看中风月阁的青柯姑娘,就是因为她和那位被悄然召入宫中的寿王妃杨玉环有几分相似。
当今陛下对自己的这位儿媳有着说不清的情愫,能和杨玉环有几分像,在别人看来已是青柯姑娘莫大的福气,进了宫是一定有荣华可享的。
不过大多数女孩也都清楚自己不是青柯姑娘,也清楚进了那座巍峨的皇宫,到底对她们意味着什么。
说得好听是当妃嫔,享荣华富贵。
可整整四万女眷,能见到陛下的屈指可数。
绝大多数女人,只会在无数的劳力活里白发孤老。
所以她们宁愿在这坊市间莺歌燕舞,以色艺侍人,也不愿意在深宫冷院里蹉跎一生。
上天既许我莺燕浮萍的命。
那我好歹,也图个自由自在。
秦尚远向楼上的青柯姑娘微微颔首,回应她对秦厌的感激后,便穿越人潮,朝着十字街口走去。
“咦?秦公子!”
宽阔的十字街口,领着驼队的胡商中,一个熟悉的老头朝着他们招手。
李文贞。
与此同时,脑海中慈石的传讯也来了。
夏蛮儿正色道:“小满哥哥,到红标聚集的胡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