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远吃到飘飘欲死,打了个嗝,总算是拦下了正在掏钱的夏瑜。
“哦?”夏瑜如梦初醒,“小吃吃饱啦?走,叔带你吃山煮羊去!”
秦尚远抬头,绝望地看着一脸笑意的夏瑜,心说一千多年前咱都这么无忧无虑么?
每天除了吃就是玩的!
“不是小吃吃饱了……就是吃饱了……”秦尚远被夏瑜给扶正了。
“那咱转转,消食!”
“不是叔……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啊?”
秦尚远觉得很委屈,自己大抵是被这老登给军训了。
夏瑜一愣:“不是你寺卿大人要我这么做的?”
“我?”
夏瑜伸手探他的额头,却被他一下躲开。
夏瑜苦笑:“几天前飞鸽来信,说今日午时之后,带你按这条街走下去,我以为是查案有关……诶,那群胡商纵火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可有眉目?”
秦尚远微微皱眉。
看来是秦厌安排的,但是什么事,要避开众人呢?
“今年这朱雀街,比我想得还热闹啊。”
秦厌的声音。
秦尚远抬头。
屋檐悬挂的彩色幔布在春风中飘扬。
他背后的街中央,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伴着掌声和喝彩,原是人堆中华丽翻飞的舞龙杂耍。
茶楼酒肆生意兴隆,文人雅士吟诗作对。
漫天的烟火气,来往的百姓中间,偶尔有骑马巡视的士兵或者盛装的达官显贵。
喧闹之中,这位清冷的纨绔遗世独立。
他正站在足以并行百匹骏马的朱雀街头,仰头玩赏面前摊贩售卖的小花灯。
秦尚远看得一愣。
他这才觉得,虽然和自己长相有几分相似,但这位祖先和自己浑然不同,也是人中龙凤、器宇不凡的模样。
“代我去见个人。”秦厌说。
“谁?”
“玉奴。”
“杨玉环?”
“在我们的记忆里,她永远都是那个玉奴。”
“你让夏瑜带我走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叔叔是个有趣人,带你赏赏长安风光,上元佳节,免得你这个千年后的人觉得无聊。”秦厌淡淡一笑,“接你的人来了。”
披坚执锐的龙虎军迅速在喧闹的朱雀街上清出一条道来。
夏瑜看着周围的龙虎军,忽然明白了,一拍秦尚远肩头:“啊你小子,消遣你叔叔呢,你是要来见李家的人。”
随后便是身着绛袍黑幞头的大太监欠着身,快步趋了过来。
秦尚远认得他。
李隆基的贴身宦臣。
高力士。
高力士叉手作礼:“小满寺卿,别来无恙。”
随后又向夏瑜:“夏公。”
夏瑜收起了叔侄间的笑,和秦尚远一并行礼:“高公。”
在秦厌的记忆里,高力士这太监十分不错,在冰冷森严的皇宫内对他多有照拂。
“圣人候您多时了。”
高力士伸手,向着远处巍峨的皇城楼门作出邀请的手势。
两匹高大的花马牵来。
“请吧。”
高力士扶着秦尚远上马,自己也上马。
留夏瑜孤零零地在原地。
“夏公,告辞了。”
被侄子戏耍了的夏瑜吹胡子瞪眼,摇摇头:“早点回来!”
秦尚远在马背上回头:“知道了叔。”
花马带着秦尚远,悠悠地朝恢弘的朱雀门里走去,巍峨盛大的皇城也就逐渐展现在秦尚远眼前。
宫阙楼阁联排相衔,处处透露着皇家的秩序威严,精致烧制的琉璃瓦下,繁复雕纂的玉石柱梁随处可见。
高台立柱,游龙走凤,极土木之盛。
这就是华夏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唐皇宫。
日光投下的宫殿影子在宽阔的皇宫广场上变化。
高力士和他一路穿过皇城和太极宫。
大明宫,含元殿。
这座气势磅礴的三出阙宫殿坐落在十余米的台基上。
绛红墙面与白石栏杆层层叠叠,面对它的人就像是面对一头沉默巨龙的凝视。
诸臣都说那道冥冥之中的无形目光,是大唐高悬远扬的国威。
秦尚远随着高力士下马,从西侧的龙尾道上坡。
朱漆大门被内侍缓缓拉开。
尘埃在光柱中飞扬。
随着极细极亮的光线在地板上变得越发宽大,高台宝座上的男人也随即和秦尚远照面。
整座大殿空旷寂静。
高力士作礼后便带着内侍们匆匆退出,只留下秦厌和那个男人独处。
秦尚远微微一愣。
不是要见玉奴么?
“你来了?”
那位天下人见到只会诚惶诚恐的男人低声说。
天子不怒自威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