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一路颠簸着,行到长安城郊几十里外的镇子。
夏虎萌伸手撩起窗帘子,遥遥望见了一家客栈。
夕阳的余晖里,客栈的酒招子随着新萌芽的柳枝,在微冷寒风中轻拂。
那对琥珀色的眸子动了动,她将拇指和食指合并,吹了一声锐利的响哨。
领头的马夫听到了口哨,勒紧缰绳。
马儿嘶叫一声,带着车队放缓了步子。
片刻之后,车队在客栈的门楼前停下。
秦尚远和夏虎萌下了车。
随行的马夫和仆从们忙碌起来,开始搬卸车上的杂物。
他们从成都出发,经剑门险关来到关中的长安城,一路上共有三驾马车。
一辆上插着“秦”字样的旗子,另一辆则插着“夏”字旗。
还有一辆则载着家仆和杂物。
“秦厌公子,咱们还有一天的路程,明天就能到长安。”领头的马车夫拴好了马,搬好了东西,擦着汗走过来向秦尚远汇报。
这些马夫一路上不仅要驾车,还要担任护卫的职责,相当忙碌。
秦尚远有些不习惯地点点头。
虽然不太明白究竟,也还是努力地熟悉起“秦厌”这个身份。
从河西边塞回来的夏虎萌在关中陈仓和他们汇合。
但那几天秦厌生了一场病,一直都睡得很沉,不知道有这件事。
于是在夏蛮儿的撺掇下,夏虎萌来到了秦厌的马车里,要给他一个惊喜。
秦尚远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几声。
他能感受到这具身体,似乎还有些单薄?
秦尚远招呼走了车夫,又看向那辆“夏”字旗招摇的马车。
心中不知是忐忑还是期待。
夏氏的次女夏蛮儿,就在那驾车中。
既然夏虎萌和苏柏长得一样……
帘子轻轻地掀开了。
葱根似的白玉手探了出来。
身穿黛青色襦裙的少女躬身探步走下了车。
那女孩看了他一眼。
愣了。
秦尚远也愣了。
这女孩和他长相相似。
圣女!
圣女的表情显然也有些懵。
她醒来时,自己就在这架颠簸的马车中。
记忆里,她叫“秦罗烟”,是秦厌的亲妹妹。
“罗烟。”
夏虎萌琥珀色的眸子一亮,朝圣女喊了一声。
然后她快步走了过去,俯身在她耳畔说了几句。
紧接着,自己耳朵根就渐渐红了。
圣女脸上的表情也渐渐玩味起来,忍俊不禁地看向秦尚远。
秦尚远无语沉默。
他不用想也知道夏虎萌在说什么。
还在想自己贸然抱她的事呢。
“咳咳……姐姐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怎么如今回来了,倒又像小时候那般羞赧。”
伴着轻柔的一声苦笑,苍白如纸的手撩开了帘子。
圣女和夏虎萌伸手去扶。
“蛮儿,小心。”
夏虎萌低声念着,小心翼翼地搀住那只软若无骨的手。
“夏蛮儿……”
秦尚远愣愣地看着从马车上欠身下来的少女。
那张熟悉的脸庞不如记忆里珠圆玉润,倒是变得有几分瘦削。
夏蛮儿……果然和夏蔷柔相像。
夏蛮儿穿着一件靛色对襟,身下是赭红齐胸衫裙,细弱的肩臂上披着一件浅青色绣花披帛。
早春寒冷,身外又罩着一件小袄。
脸上的妆容不浓不淡,但恰到好处地将她的美貌衬了出来。
两颊胭脂粉,眉上黛色长。
绾起的发髻上戴着淡粉色的小簪花,和发间的那枚金钗相衬。
女孩额心的金箔花钿在灯火里闪着微光。
发髻下,一对玉珠步摇随着她低头微微晃动。
微微抬眉,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瞳孔由黑转红,和秦尚远短暂地交汇了片刻。
夏蛮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了笑。
低声喃喃道:
“小满哥哥,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