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用枪指着夏素月的脑袋，把这些年来自己心里的不忿和困惑一一问个清楚，把小妹受的委屈一一讨个说法。

但是夏素月此刻的状况，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想。

“不碍事。”

夏素月轻笑了几声，强打起精神，从吹着刺骨寒风的石滩上摇摇欲坠地坐起来。

父子两人沉默了片刻。

最终是夏素月先开口：“你现在有时间么？”

夏超的瞳孔微微动了几下：“有的是，干什么？”

“陪我坐坐吧。”夏素月嘶哑地说。

夏超没有说话，很随意地在他旁边的石滩上坐下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夏超想了想，还是不太平静地问。

夏素月已经变得浑浊不堪的眼珠动了动，他看向地平线远处在星空下熠熠生辉的星环，沉默了很久。

两界沉没后，整个世界都是黯淡的，唯有那轮星环闪着这个世界原本的色彩。

是啊，我在做什么呢？

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如何向夏超开口。

夏超咬着牙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转过头一把抓住了夏素月的断臂。

“你不是要复活我妈？你不是把小柔当做牺牲品？”夏超低吼着发泄心中的愤怒，“说话！夏素月你他妈的说话！”

当初是爷爷砍掉了这条手臂。

这是夏素月迄今为止所有故事的开端。

也是他“父亲”这个身份，在夏超心中变得模糊、冷漠、刻薄和可恨的开端。

只有抓住这只断臂，夏超才能稳住夏素月这么多年来在他心中的形象。

否则，他现在只会觉得眼前的夏素月很陌生。

陌生到有些熟悉。

“你不是跟家族决裂了？你一边帮恶魔们杀人，一边又救了我们！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是谁！”

夏超崩溃地怒吼。

“如果你对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后悔了忽然想做英雄，大可不必摆出现在的模样！”

面对夏超的诘问，夏素月平静而苍老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

“对不起。”他说。

“滚你妈的！你最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小柔！”夏超怒骂道。

“你知不知道她有多想你？哪怕是见一面也好！

这些年来，你一共见过她几次？

她就是想要个父亲！而已！

害死妈妈的是我！是我！！！不是她！！！

你不认我就算了，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

夏超双眼含泪。

他永远也忘不了半魔血脉觉醒的那晚。

也是妹妹出生的那晚。

“每一个夏家的孩子，都有可能成为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

家族中从小就萦绕他的那个恐怖传说变为了现实。

那之后，夏超就认命了。

这是他的命。

但蔷柔不应该被这样的命运束缚。

如果说家的破碎是他命运中的劫数，那也与蔷柔无关。

“我最近老是想起你那年劫持了一架飞机到加拿大，用枪指着我要我回去给蔷柔过生日的事。”夏素月忽然说。

夏超一愣，思绪忽然被拉回了从前。

有记忆做缓冲，他也平静了不少。

“老子有枪。”夏超抹了把脸，“你的意思是我该拿枪指你是不是？没那个必要，我看你也快死了。”

“我那时候想，你是真的长大了，就跟着你回去了。”夏素月笑着，自顾自地说。

“你不是被我挟持的？”夏超眼角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