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听完,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炽阳啊......这就是你的心中所想么?”夏守低声说,“而你所做出的选择是什么呢?和梅伦那个疯子合力,将人类亲手送上绝路?还是用所有人的命运,去赌玉山背后虚无缥缈的诺言?”
“至少我都是为了家族!都是为了人类!”夏炽阳反驳,“爸,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这厅堂中、宅邸中、约束局里、圆桌会议上,哪个人又敢说自己不是为了人类?”夏守反问,“你是说众人皆醉,独你一人清醒?独你一人,可以力挽狂澜?独你一人,堪破所有天机?”
“......”
“叶儿身死,风核质丢失,如果不是秦家那小子出现,或许整个家族现在已经被你带进了梅伦·罗素的阴沟里。”夏守缓缓说,“执迷不悟的,是你。”
“我没错!我是为了人类,我是为了正义!”夏炽阳双眼通红。
夏守冷眼看着夏炽阳不顾一切反驳的样子。
等到夏炽阳平息之后,他低眉轻声道:“炽阳啊,你可还记得,云舒失去双腿之后的痴愣模样?”
夏炽阳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云舒哭了半月,也痴傻了半月,失去双腿让年幼的他濒临崩溃。”夏守叹息着,“后来是学院中的魔女和老师的帮助,才让他慢慢从残疾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有勇气在生命的废墟上重建光明。”
“可面对这样的事实,你又是怎么说的呢?”
夏守眼中泪光浑浊。
当年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远在美国总局,毫不知情。
“你说,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云舒好,”夏守缓缓说,“你说,这世上,
有哪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
这么多年了,你一直用自己的判断,将大大小小的人和事都送上绝路,临了便用一句"为了他好"撇清关系。
仿佛只要初衷没错,就能够无视自己所造的孽,心安理得转身离开。
云舒如此,叶儿如此,家族亦如此。
过去你能为了私欲,毫不犹豫选择抛弃云舒的双腿、叶儿的生命,现在也能为了私欲,将整个家族乃至世界的命运作为筹码来一场豪赌。
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沉淀得足够了,没想到你依然一点没变。”
夏炽阳没说话,但脸已经由红转白。
“事到如今,也可盖棺定论了。家主之位,你没有资格。”
夏守低眉说道。
“炽阳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夏炽阳只觉得天崩地裂,脑子嗡嗡作响。
无论过去多久,他依然活在夏守的阴影中。
他在庄园中对秦尚远说的那番话,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感到极为恐惧。
他一生都在渴求父亲的认可,但到了今天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一败涂地。
门外一阵踩雪的脚步声。
穿着黑白制服的审判院专员走到了议事厅门口。
夏守闭上双眼,挥了挥手:“去吧,接受审判才是你的归宿。”
专员们走上来,为夏炽阳戴上特制的手铐。
“可是爸,我记得你说过,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夏炽阳被押着走到了门外的风雪里。
他仰头,看着夜空中的飞雪。
“你说我们每个人,都会走在自己的命运之上。
无论是秦尚远、夏蔷柔还是苏柏,他们都有各自已经定好的命运,不是么?你为什么要如此袒护他们?”
“命运,不是家族定的,更不是你我定的,命运是天定的。”夏守说,“人类走在命运的轨迹上,挣扎、反抗......为的就是冲破这层枷锁。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但我希望他们能够实现。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句教条,就要让他们、乃至于子子孙孙都屈服于所谓的"命运",那我们祖辈努力的这几千年,为的又是什么呢?
秦家那小子说得很好,他说他会是命运的囚徒,但绝不会是命运的奴隶。
因为只有奴隶才会屈服,但囚徒总会冲破枷锁。”
“秦尚远?”夏炽阳已无力再笑了。
“是啊,他信命,但是他不认。”夏守缓缓说,“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开辟出一个新的未来。”
“不认命......呵,但愿你没看错吧,爸。”夏炽阳在押解之下,缓缓步出宅邸,“但愿,秦家那小子不会是下一个夏素月。”
议事厅的院落中恢复了宁静。
“老爷子,您重任家主这件事情,我会马上通知整个家族。”玉灵说。
“不必了。”夏守摆了摆手,也朝着门外的风雪走去,“这位子先空着吧,现在的我只是代理家主。”
“代理家主?您?”玉灵张看着那张空空的椅子。
“炽阳说得对,我早该退出历史舞台了,”雪落在夏守本就银白的发丝上,这个老人显得更加苍老瘦小了,“若不是梅伦已死,唐凯斯特也会退出席位,又得不太平一段时间,我或许会找个地方躲躲清净吧。”
“那今后的家主,您心里还有人选么?”玉灵小心翼翼问。
反正老爷子的两个儿子是指望不上了。
夏守看向玉灵,苍老地一笑:“暂时还没有。”
说完,他又扭头,苍浊的目光落在跟来的纪东歌身上:“昆仑那边有消息么?”
“有。”纪东歌回答,“玉山计划,就在不久之前有了新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