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临州,蓝湖学院。n.me
钟楼区。
即使是正午的阳光也驱散不了这里阴寒的冷意,苏柏沿着树荫下的石板小道,缓缓地朝钟楼走去。
她在缠着铰链的楼门前停下脚步,这道门常年封锁,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打开。
但看上面斑驳的痕迹新旧交错,应该前不久才被打开过。
苏柏只是站了片刻,铰链便哗啦啦地划开。
钟楼的主人知道有客人来了,并且愿意待客。
学院中所有人都知道机械恶魔梅菲恩性格古怪孤僻,她的居所又常年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气。
所以在普通的学生看来,如果把那个矮个子的跳级生夏云舒也算在内,大概只有疯子才会主动来找她。
苏柏缓步踏上摇摇欲坠的木质旋梯,来到顶层的阁楼。
阁楼中灯光昏暗,唯一的光源,是钟塔塔尖的缝隙打下来的一块银亮的光斑。
半枯半荣的女孩身披灰白色的袍子,手拄拐杖斜歪着头,站在阴影里静静打量她。
猩红色的双眼中透着好奇。
“又来了位了不起的朋友啊,”梅菲恩嗅嗅,稚嫩的声音中透着并不相配的成熟,“是残缺的风元素核质。”
“梅菲恩教授。”苏柏点点头。
她即使不认识机械恶魔本尊,单凭自己对魔灵的感知力,也能知道这位怪异的女孩绝非常人。
梅菲恩身旁泄出的魔灵已经是经她之手极力控制过的了,却依然不免溢出了钟楼。
苏柏知道自己所能感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上一次感受到如此庞大的魔灵,还是在面对摩洛克的时候。
“苏柏同学,”梅菲恩微笑,“听说昨晚我的好徒弟遇袭了,今早你马不停蹄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您知道秦尚远遇袭了?”苏柏微微有些惊讶,但旋即恢复了平静,“是的,有一个东西,想让您帮忙看看。”
“是现场的么?”梅菲恩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阴影,“到桌子这边来。”
“这是在现场痕迹里发现的一种物质,”苏柏将低温盒中收集的红色黏液放在梅菲恩面前,“这种物质很不稳定,我用了低温仓,但还是消解了一些。”
“你很聪明。”梅菲恩猩红的眸子闪动了一下,伸手拿起低温盒中的细管,“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魔灵。”
“魔灵?”苏柏陷入了片刻的思考,“我只见过秦尚远凝聚过体内的魔灵,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无法保存这样久的时间。”
“是的,按照通常的理解,魔灵只会随着契约的生效而自动溢出,”梅菲恩解释,“对普通的契约人来说,魔灵只是他们从恶魔那里租借的东西,不能够自主操控。”
“一种炼金手段的产物么......”苏柏低声说,“我听说炼金术能够将精神产物通过物质固定下来。”
梅菲恩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不想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课程上,那这学期我的课你可以不用来了,你对炼金术的理解超过了班级里的许多人,期末我会给你满分。”
“这的确是一种炼金产物,工艺复杂,”梅菲恩说,“制造它的炼金术师应该是仿造了哲梅乌矿......也就是贤者之石。”
“用贤者之石封存纯粹的精神元素,是人类古代的炼金术师常用的手段。”
梅菲恩将细管中的暗红液体轻轻倒在自己苍白狰狞的手心里,那一抹本就绯红脱离了液滴载体,悬浮在她的手掌之上。
身为恶魔,她对魔灵的绝对掌控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人类要想纯粹的精神元素存在于物质世界,只能找到这样一个载体。”梅菲恩端详着手心上的那抹绯红,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沉思。
“很精巧的设计,炼造这种物质的人一定是个高阶的炼金术师。”端详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不过能想到用这种方式来杀死徐宁的人,也同样恶毒。”
“是指魔灵和徐宁体内的那股力量互斥么?”苏柏问。
“对,就像是冰与火的对撞,一方熄灭一方消融。”梅菲恩低声叹着,“几百年过去了,人间的天底下还真是没有新鲜事啊。”
“能看出是谁么?”苏柏问。
“这个时代的炼金术师少得可怜,甚至可能远比魔法师还要稀少。”梅菲恩说,“因为能够理解那些晦涩文明的人类早已死去,如果想要成为真正的炼金术师,大概只能碰巧遇到一位通识炼金的恶魔作为老师吧?”
“而且炼金术从入门到精通运用,除非天才,否则以人类短暂的寿命,或许直到身死都无法实现。”
“不过,在一些根系盘杂的大家族中,大概还存在这样的炼金师,他们大多是家族古代秘传的一系,”梅菲恩顿了顿。
“依靠家族,这些人类能够获得最全面的经验、信
息,还有庞大的财力在背后支撑,这样便足以抵消掉人类本身的诸多缺憾。”
“您的意思是,不是夏家,就是罗素家?”苏柏听完,心领神会。
“除非在这两个姓氏的任意一家,发现这份物质最原始的配方,”梅菲恩说,“否则谁都无法确定。”
“知道了。”苏柏点点头。
“这份样品我会好好保存,有用的时候自然会拿出来。”梅菲恩将手收回宽大的袍子里。
“嗯,那我先走了。”苏柏起身,朝阁楼门口走去。
“你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但你还是来了。”梅菲恩在她背后忽然说。
“家族让我为秦尚远解决问题,”苏柏低声说,“这是我分内的事。”
“你的身体还好么?”梅菲恩说,“那个同你签订契约的恶魔,也许要该他收租的时候了。”
“您看出来了?”苏柏犹豫了片刻,停下了脚步。
“啊,”梅菲恩微笑,“那股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纯粹的暴力和狠戾,不会是一个人类孩子身上会出现的东西。”
“嗯。”
“你体内的残存核质在压制它,但那终究只是风核质的冰山一角,”梅菲恩的声音幽远,“它敌不过你记忆中深埋痛苦的引诱。
那股无上的暴戾冲破核质和你灵魂的枷锁,现在看来只是时间问题,你应该小心一点。”
“嗯。”
苏柏轻轻点头,随后仿佛毫不在意,头也不回地走下旋梯。
“躯体终究会破碎,苟延残喘的灵魂是否也会呢?”
阁楼阴影中,梅菲恩以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独自低吟着。华夏临州,蓝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