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东都内外危机,迫于杨玄感摧枯拉朽般的强劲攻势,东都必须马上改变策略,集结全部戍军于城内,依靠坚固的防御,固守待援。这是上上之策,但东都显然低估了杨玄感的实力,或者说,东都的那些杨玄感的内应们,为了帮助杨玄感攻占东都,联手操控了局势,留守府竟然命令卫戍军倾巢而出,与杨玄感正面抗衡,假如战败,东都士气必然低迷,假如全军覆没,东都则必然陷入无兵可守的绝境,后果不堪设想。出城迎战是下下之策,这一策略如果不立即修改,东都绝对守不住。
“某要即刻渡河。”伽蓝断然说道,“某要去白司马坂。”
老官长裴弘策就在邙山,但他帐下的将军们可能都是杨玄感的同党,裴弘策危在旦夕。即便是为了拯救裴弘策,伽蓝也要火速渡河。
独孤武都怒火上涌,脸色非常难看,但他强自忍耐,不愿意与伽蓝撕破脸。
伽蓝出自河内司马氏,而河内司马氏在这场风暴中将采取何种立场,不但直接关系到东都的存亡,更关系到河内的安危,一旦河内失陷,独孤武都就不是罪责大小的问题,而是能否活下去的问题。假如此刻伽蓝的决策源自温城,独孤武都就不得不仔细考虑其中的利弊得失了。
“你一定要渡河?”独孤武都问道。
伽蓝点头,不容置疑。
“你是否清楚河内形势?”
伽蓝微微皱眉。他已经估猜到河内空虚,无兵可守,但正因为无兵,河内局势才控制在司马氏手上,只要司马氏立场坚定,坚决站在皇帝这一边,那么河内就将给东都以有力支援。要知道河内一旦失陷或者倒戈,东都就是腹背受敌,反之,只要河内始终如一的支持东都,东都后背无忧,即便在生死悬一线的绝境下,其士气也不会崩溃,因为从北方支援而来的军队可以不经阻碍地抵达河内,其支援东都的速度将大大加快。
“河内稳定,对温城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伽蓝含蓄说道,“但河内是否稳定,不在于温城的态度,而在于东都能否守住。东都失陷,就算温城态度坚决,但因无兵可守,河内也会瞬间易手。”
独孤武都顿时松了一口气,频频点头,脸色舒缓,甚至挤出了一丝笑容,“温城既授意将军渡河,某倒不便阻挡。”
伽蓝躬身拜谢。
独孤武都冲着站在一侧的长史轻轻挥手,“传令,备船,连夜渡河。”
伽蓝再谢。独孤武都沉吟稍许,问道,“将军可有其他疑难?”
此刻向司马氏示好,显然有助于拉近双方的关系。这些年司马氏衰落迅速,无论是山东司马还是江左司马,在帝国贵族中都只剩下一个空架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有其表,而追究其原因,就是源自关陇人对山东人和江左人的遏制和打击,所以司马氏与独孤氏“距离”较远,与其他武川系贵族也没有太多的交情,相反,利益冲突倒是颇为激烈。今上继位后,锐意改革,做为朝堂中间派的武川系与倍受遏制和打击的山东贵族集团,因为在政治上有着部分相近的诉求,彼此都需要对方的帮助,以便共同对付相同的对手,所以紧张的关系有所改善,但因为两大贵族集团存在根本的矛盾,彼此间即便合作,也没有太多信任。就目前形势而言,不论是独孤氏还是陇西李氏,主动向司马氏示好,尽可能赢得司马氏的合作,是在这场风暴中逐利的上上之策。
伽蓝也没有客气,拱手说道,“某需要人带路,此人不但需要熟悉京畿地形,还能代表将军打通各处关隘,以便某能以最快速度抵达战场。”
独孤武都颔首答应,目光转向站在左右的僚属,扫了一圈后,目光停在一位三十多岁、白面长须、气质儒雅的属吏身上。此人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躬身请命。
“这是都尉府的录事参军黄君汉。”
独孤武都介绍了一下,并嘱咐黄君汉务必遵从伽蓝的命令。这群西北人骄恣枉法,血腥残暴,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落下把柄,身首异处,死了都无处伸冤。
黄君汉?伽蓝望着这位中年人,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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