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尚未举旗,伽蓝已经急不可耐了,在他的催促下,王安率军包围内黄城并威胁白沟水道,刘黑闼和曹旦则给予积极配合,率军出没于汤阴以南,两军互为支援,声势立起。
与此同时,杨公卿的太行义军沿着淇水而下,迅速逼近汲郡首府卫城,对黎阳形成了威胁,而郝孝德的平原义军,张金称的清河义军,高开道和孙宣雅的豆子岗义军,则从博望山迅速南下,直接威胁黎阳。
杨公卿、郝孝德和张金称等义军首领都没有接受伽蓝的建议,一个个迫不及待地逼近黎阳,由此导致伽蓝意欲在白沟以北围杀王仲伯的谋划落空。
羑(you)里城北有羑河,南有汤河,去黎阳还要横渡白沟,只要把王仲伯逼离羑里城,西北人和河北义军就能找到围歼的机会。可惜河北人不相信伽蓝,担心上当中计,陷入禁军和卫府军的包围,所以反其道而行之,东西两路互相配合,大张旗鼓地威胁黎阳,如此一来,王仲伯要么坚守羑里城,与黎阳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要么火速撤离,坚守黎阳和黎阳仓。
但在官僚权贵们的眼里,他们看到的都是饥民,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饥民,铺天盖地。
因为河北有几十万饥民跟在禁军后面,再加上从黎阳传来开仓放粮的消息,所以饥民大军迅速进入了汲郡,很多胆大者甚至渡过了羑河、汤河,成群结队地南下,由此导致饥民就如同从巢穴里涌出来的千万只蚂蚁,在整个汤阴境内迅速蔓延。义军和饥民在外表上并没有明显区别,再加上义军又有意识装扮为饥民做掩护,因此东西两路义军的行动,并没有被黎阳所察觉。
也正因为如此,王仲伯决心坚守羑里城,把禁卫军阻挡于汲郡边境。同时给予南下饥民以最大便利,让他们迅速涌入黎阳,从而给杨玄感逆转局势创造机会。
形势就这样改变了。伽蓝的谋划落空了,因为王仲伯坚守不退,禁军龙卫不敢冒险深入,以免遭到叛军的前后夹击。所以两者由对峙变成了僵持,而河北义军和饥民则利用这个难得的畅通无阻的机会。迅速会合一处,向黎阳急速靠近。
伽蓝很愤怒,也很无奈,对饥民的未来更是忧心忡忡。
在他的心里,西北兄弟的生命重于一切。他不会为了掌控局势而去强攻羑里城这座坚固重镇,以牺牲西北兄弟的生命来拯救危机或者改变帝国的命运。掌控局势,改变历史,这实际上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杨玄感、独孤震和山东崔氏、李氏两大世家实力超群,他们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伽蓝和其统率的禁军龙卫三百骑却是微不足道。就如蝼蚁与鸿鹄之比,有天地之悬殊。
之前伽蓝被河北饥民所挟持,但反过来他又以此来胁迫河北义军,各方互相利用。各得其利,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形势发展到今天,虽然伽蓝竭尽全力,试图阻止山东义军与黎阳叛逆的“同流合污”,但河北饥民就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把西北人和河北义军拉到一起,也同样可以把杨玄感和河北义军推到一条战线上。
局势正在向伽蓝所不愿看到的方向飞速发展。某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早在平原郡的安德城外就已经被居心叵测者利用了,自己始终被杨玄感、游元和刘炫这些世家权贵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为他们掀起狂风暴雨的“工具”。
现在的局面是,假如杨玄感开仓放粮。假如河北饥民就食于黎阳仓,假如河北义军顺利地从黎阳仓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钱财、粮食和武器,假如河北人就此被杨玄感拉进了咆哮的风暴,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杨玄感的同党、同谋,那么伽蓝就有足够的理由肯定,他和禁军龙卫被对手利用了,成了叛逆们的“帮凶”,成了推动风暴的助纣为虐者,尤其令人倍感耻辱和羞愤的是,西北人竟然狂妄自大地认为局势始终被自己所控制。
伽蓝苦思对策。局势不是失控,而是自己根本没有实力,也没有能力去控制局势,当务之急还是自救,还是确保自身的生存,不要“挣扎”了许久,甚至在中土建下赫赫声名,人生最为辉煌之刻,突然被关陇和山东权贵们一口吞了。做一个昙花一现的英雄尚可聊以自慰,就怕死了还遭人陷害,背上永世恶名。
这时,李密再度出现在禁军军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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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日夜兼程,在邺城拜会了李守素、李玄道和李大师,在安阳拜会了独孤震和元宝藏。因为河北饥民是从武阳郡进入魏郡,而太行贼的败退又有武阳人的一份功劳,再加上局势逐渐明朗化,做为关陇大权贵中的重要成员之一,做为镇戍河北的关陇籍重要官员之一,元宝藏于情于理都要紧急赶赴安阳拜会独孤震,向其讨教对策。
赵郡李氏对杨玄感的决策做了非常谨慎的表态。谨慎归谨慎,必要的矜持很正常,关键在于认可的态度。只要认可,能接受,事情便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