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之面露凝重之色,“旅帅,且末已经失陷了,难道河西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楼兰失陷?”
“成之兄,听我一句劝。”伽蓝说道,“你若一直待在西土,待在楼兰,你就无法在仕途上走得更远。鄯善战事结束后,你就设法去敦煌,追随冯帅。”
江成之苦笑,“旅帅,道理咱都懂,但咱一没有靠山,二没钱财……”
“我到敦煌后,会给你打通上下关节。”伽蓝不以为然地说道,“至于钱财,我在离开楼兰之前给你留一些,但不要挥霍了,该打点的地方要打点,尤其河西那边,冯帅、王帅,还有他们身边的亲信,一个不能少,更不要吝啬。”
“咱听旅帅的。”江成之也不客套,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一战如果咱留得性命,将来到了河西,必定舍命相报。”
“事情没有你想像的严重。”伽蓝摇摇手,“当初泥厥处罗可汗之所以与铁勒人反目为仇,双方大打出手,除了我们大隋人和东.突厥人在其中离间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丝路利益导致的矛盾。现在泥厥处罗可汗虽然败走东土,由射匮可汗出来收拾残局,但这个根本矛盾却愈演愈烈。突厥人若想再一次雄霸整个西土,首先就要解决丝路利益的分配问题。”
“东土的繁华和富裕给丝路带来了巨大利益,这个利益导致了西土局势的混乱。当前西方的突厥人,西南方的吐谷浑人、西北方的铁勒人,再加上高昌、焉耆、龟兹和于阗等西域诸国,都想利用目前西土混乱的局势为自己赢取最大利益,由此导致西域局势异常复杂。”
“不出意外的话,老狼府会以且末为诱饵牢牢牵住吐谷浑人,而吐谷浑人加入到丝路利益的争夺中,则进一步加剧了局势的混乱。现在楼兰看上去群狼环伺,危机四伏,但实际上固若金汤。这时候,假如河西大军南下,实际上就是与西土诸虏争夺丝路利益,这必然激化矛盾,一旦西土诸虏联手抗衡我大隋,楼兰反而守不住。”
“欲擒故纵。”江成之频频点头,“旅帅说得可是这个意思?”
他对伽蓝一向很尊崇,分别一年多了,但伽蓝还是那样豪爽仗义,不但主动在仕途上帮助他,还对他推心置腹,向他述说只有西北狼才能知道的一些机密,为此他非常感动,士为知己者死,此生一定舍命报答。
“我们与阿柴虏肯定要打一下,但阿柴虏实力有限,稍加接触就会后撤,所以没有大战打。你不要担心局势,乘着这次机会,想办法去河西,越快越好,假如错过这次机会,我们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更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帮上你。”
江成之感激涕零,连声应诺。
“此次且末有四个西北狼。老狼府派过去的已经去了婼羌城,我和布衣兄、熊霸兄则奉且末鹰扬府之命,另有重任,但我们的运气太差,刚刚走出突伦川就撞上了突厥人。”伽蓝懊恼地摇摇头,“成之兄,你也看到了,我这支驼队不堪一击,如果突厥人寻个借口害了我们,哭都找不到地方,所以明天到了冬窝子,你必须全力助我。”
江成之明白了,这只驼队有秘密,三个西北狼护送一支驼队,其重要性可想而知。突厥人不是痴儿,到了冬窝子肯定会想办法探寻,甚至会拿比武、打球等借口乘机斩杀西北狼。
“旅帅请宽心。”江成之躬身说道,“这支骑军的兄弟都是旅帅的老部下,只要旅帅一声令下,兄弟们必与旅帅共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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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起把江成之送出帐外,此举让这位憨直的西北大汉觉得忒有面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回到帐内坐下,三人脸色沉重。
“伽蓝,江旅帅是你的老部下,对你尊崇有加,你不能这样骗他。”江都候十分不满,语含怒气。
“我没有骗他。”伽蓝笑道,“我欠他一个人情,这次碰巧遇到他,又需要他的帮助,干脆就扶他一把。其实以他的战绩,做个越骑校尉都绰绰有余,可惜他为人太过耿直,在队正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年。虽然我在离开楼兰之前,向冯帅力陈其战绩,让他得以破格提拔为旅帅,但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护送突厥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一旦出现意外,轻则丢官,重则丢命,这么一个坏差事,就给他了,可见他在鹰扬府处境之差。”
“像他这样的人,到了卫府那等复杂的地方,恐怕更难生存。”布衣叹道。
“人会随着环境而改变。”伽蓝说道,“成之兄心思敏捷,到了卫府之后,或许就会性情大变。”
“不要闲扯了,说说阿史那苏罗吧。“江都候忿然骂道,“大叶护老奸巨滑,一句话就把我们套住了。借宿一夜?直娘贼,不就是找个借口看住我们,防止我们连夜跑了吗?当年咱就劝你不要发善心,不要和牙帐里的女人扯上关系。我们是干甚的?和牙帐里的女人扯上关系,迟早会身首异处,不是被突厥人杀了,就是被自己人杀了。”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布衣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伽蓝会发善心?他也是没办法,当时泥厥处罗可汗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伽蓝,你让伽蓝怎么办?如果泥厥处罗可汗未能突围,让射匮可汗杀了,或者让莫贺可汗杀了,伽蓝没有完成任务,他也是死路一条,老狼府的铁律你又不是不知道。”
伽蓝冲着两人摇摇手,示意他们不要争执了,“冬窝子可还有我们的人?”
“应该有,几个老朋友应该还在。”布衣说道,“但突厥人势在必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实力不够,我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现如今你受伤了,熊霸的内伤比你还严重,而阿史那贺宝和紫云天的人根本不敢露面,露面就死了,唯有江旅帅的那支骑军还能指望一二,但下黑手可以,明面上却只能靠我们自己。”
“运气太差了。”伽蓝从怀里掏出金狼头护具看了看,“当年我为什么要抢它?没事找事嘛。”
“年少轻狂啊。”江都候笑道,“伽蓝,这可是你的护身符,今天如果没有它,事情就麻烦了。”
“你的意思是,暴雪是灾星了?”伽蓝不满地问道,“今天如果不是暴雪耀武扬威引起了突厥人的注意,我们是不是就能躲过去?”
江都候当即闭上了嘴巴。
“如果西行能及时赶到冬窝子就好了。”布衣说道。
“但愿吧。”伽蓝笑道,“这是大隋的疆土,我们想去哪就去哪,突厥人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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