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香喝辣?”卫婵不敢置信:“你觉得我过的是好日子?”
她自入公府,从最低等的杂役丫鬟做起,为了讨好大长公主,冬季最寒冷的时候收集梅雪,冻上了手,这才入了大长公主的眼,熬夜给大长公主修补裘衣做鞋袜绣团扇,跪着给大长公主捏腿,守夜的时候困得用冷水激自己。
就算到了谢怀则身边,她哪一步不是走的步步惊心,谢怀则规矩大又不近女色,刚到他身边时,他虽然幸了她,可万事都随着自己的心意,从不问问她痛不痛。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对谢怀则来说,就是个发泄欲望的物件,她只能咬碎了牙默默忍受。
虽不知这些日子谢怀则对她好了一些,可那避子汤却没让她停,不过是因为这几日他没折腾她,才没继续喝。
她遭的罪,受的难,难道都是假的吗?哪怕在公府那个富贵窝,她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但凡发了月例银子,就存起来,要给娘治病,给妹妹攒嫁妆,如今倒成了她是自私的那个?
“好儿,别跟你姐姐这么说话,你太没良心了!”卫婵娘斥了一声。
“月牙儿,你告诉娘,那谢世子为何待你这样好,你不说自己只是一等丫鬟吗,难不成你……”
卫婵此时却有些破罐破摔,面色平静:“是,我攀上了高枝,我给谢世子做了通房。”
卫好惊呼一声:“那,那谢世子成了姐姐的丈夫了?”
“丈夫?你竟然,是这么觉得吗?”卫婵觉得古怪。
“姐姐不是嫁给了世子,那谢世子,就是我的姐夫了?这不是好事吗?”
“那不是我的丈夫,是我的主子,我是通房,你知道通房是什么吗?是奴才,不是主子,要跪着伺候夫主,将来还要伺候夫主的正妻,他们夫妻俩便都是我的主子,我的卖身契还在世子那里,他可以想发卖我就发卖我,今日宠爱我,对我好一些,明日就能把我赶出去,赶到庄子上,让我自生自灭,你以为通房是什么好东西?我生下的孩子,也不叫我亲娘,在孩子面前我也是奴才,通房的亲戚,算是什么亲戚,人家高门大院是不认的,你叫世子姐夫,你真叫的出来!”
卫婵越说越激动,甚至敲了一下桌子,最后泄了力瘫在椅子上,捂着脸,半晌只有一句话,声音暗哑:“我已经不是清白身子了,就算出来,又能嫁到什么清白人家呢。”
她基本没有这么情绪激动的时候,就算在公府过得再难她回到家也从不抱怨,一一己之身扛下了所有压力。
卫好不知所措的卷着手指:“可是,可是世子生的那么英俊,我们这样身份,阿姐能陪伴在世子身边,已是十分幸运了吧。”
卫婵冷笑:“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卫好居然怔住,慢慢红了脸:“当,当真,我也能去服侍世子吗?”
“阿好,闭嘴!”卫婵娘恨恨的训斥,让卫好委屈又不解。
“月牙儿,是娘跟你妹妹,拖累了你,是吗?”卫婵娘老泪纵横:“当初把你卖进公府,实在是不得已,你不跟家里人商量,成了贵人的妾,娘不问别的,只问你,将来你还有可能出来吗?”
卫婵面色衰败:“连你们都跟着鸡犬升天,伺候的人全是世子的心腹,我哪还有能出来的一天啊。”
“世子他,他待你可好?”
卫婵惨笑,没有回答。
世子待她,的确没有不好的,可这好,只是他对一个通房的好,对待一个合格宠物的好。
卫婵娘开始剧烈的咳嗽,面色惨白。
“娘……”
“娘,快喝点蜜水压一压。”卫好眼疾手快冲上去扶住,给她拍着后背,此时也顾不得卫婵才是家里的大功臣了。
“姐姐,您怎么这么责备我们,你一步登天,搭上了贵人,我们也为你高兴,原先家里没银子,环境不好,娘的身子一直时好时坏的,现在托了谢世子的福,娘能吃好药温养身体,也有人伺候了,不用天天吃番薯叶秫米粥,难道你不为娘开心,为什么一回来就要把娘气坏,就算我们都是因为你,才过上了好日子,可你就这么看不得我们过得好吗?”
卫婵伸出去的手凝滞在半空,面无表情:“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话,你好好照顾娘,我出去走走。”
她站起身,打开门就走了出去,门房追着问她要去哪,卫婵豁然回头,目光锐利,看着这个熊一样体格的男人,毫无害怕的模样。
“我去哪里,还要告诉你一个下人不成,你是世子买来看家护院的,还是来做奸细监管我的?”
门房没想到,卫婵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居然气势如此惊人,饶是他身强体壮也不由得被压了一头,他结结巴巴:“姑,姑娘,咱们不是拘束着您,是得问问您去哪,世子吩咐了得好好护着您的。”
“哦,我去后面喝点饮子,主子们去哪,你也要问个明明白白?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您,您要不带个丫鬟去,小环小玉都行啊。”
“我不带,那不是我的丫鬟,别让人跟着我,告诉你们,敢跟踪我我就去跟世子说,你欺负我,让我不得安生,直接打发了你去!”卫婵冷冰冰的。
这句威胁一出口,果然门房钉在原地,苦着脸告饶:“姑娘,我的好姑娘,您可别这么说,我们,我们这都是奉了世子的令啊,您……”
一抬头,卫婵就走远了,早已不见了人影。
卫婵并非故意要拿主子的款,她自来知道为奴为婢的不易,可有些奴才天生就刁,这些人明面上来伺候她娘和妹妹,卖身契却在世子那里,难免会对她们一家轻视,主子不立起来被刁奴牵着走也是难免的。
她今日,居然做了一回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妖妃。
她走的有些漫无目的,因为不想在那个小院呆着,想找个地方求个清净,过了两条街,见到一家饮子店,便进去寻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连跟小二说了什么,点了什么,都忘在脑后了。
对面落下一片阴影,坐了一个高大的人,卫婵才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捂着脸,埋在膝盖里,已经太久了,脸都闷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