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应芷忙起身,心知方才的事情只是开胃小菜,后头的事情才是真正的硬仗。
由着梧桐给她整了衣衫,自己又打了口气,才往书院去了。
奚松刚送了季渊出去,又百般道谢他对自家女儿的照料,这会心情不是很美好。
奚应芷端了一碗冰冰凉的酥酪,“父亲今日奔波劳累了,喝完冰的去去燥气吧。”
奚松下意识接过,触手便觉一阵凉气,再喝一口,那真叫一个透心的舒爽。
这下子,跟陀螺一般累了一天的奚松,居然生出一丝激动和感动。
忙忙碌碌半辈子,以为贤惠的婆娘不真实,以为淡雅的大女儿不真实,好歹这个贴心乖巧的二女儿是真的可人疼。
咕咚着将酥酪喝个干净,奚松神情松动许多,沉默片刻道:“今日之事,爹知道你受委屈了。”
得了这句话,奚应芷心头巨石方才落地。
今日之事她明面上虽挑不出错,可人若偏心,那便不是能讲道理的。
奚松若怪她没有以家族的声誉为重,没有吃下这个亏,也是有话说的。
所以奚应芷要做的,除了让自己在阴谋交锋中立于不败之地,还要极大地争取奚松这个当家人的支持和情感偏爱。
这些事,前世奚应芷都是不懂的。
所以才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
奚应芷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乖乖巧巧地笑着,“女儿知道爹爹为人正直,处事最是公允,所以哪怕千夫所指,女儿也没有怕过。”
奚松心头一阵暖流涌现。
人到中年,枕边人算计他看低他,以为他会为了一时之利而双眼紧闭,反倒是这个女儿理解他、信任他。
“乖女宝,你相信爹,爹也不会让你吃亏。”
奚应芷乖巧地点头。
父女两正说话,长梧又领了姚轻黄进来。
见了奚应芷在里头,姚轻黄心中一沉。
奚应芷冲她人畜无害地笑笑。
其实今日奚松先唤了她,而不是先跟姚轻黄商量,就已经很表明亲疏和倾向了。
果然,奚松开口便是威严的质问:“芷儿所用的纸笔,可查清楚了?”
姚轻黄面露愧色:“这事我一早便放在心上,散了宴席立刻就去查了,没想到……”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奚应芷一眼,示意奚松让她先退下。
他们本是亲密无间的夫妻,情到浓时,什么过错都好说。
没想到平日百试百灵的招数今日居然失灵了,奚松没有如她所愿,沉着脸冷冷道:
“查清楚了就直说,芷儿是当事人,本就该给她一个交代。”
姚轻黄险要咬碎一口牙。
有这个碍事的在,她还如何能拉下脸做小伏低。
迟疑许久,姚轻黄才破罐子破摔道:“查清楚是范嬷嬷一时疏忽导致的。”
她刚说完,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凝滞,直让人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姚轻黄何尝不知这说法可笑得离谱,可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难道真的承认是她这个主母小肚鸡肠陷害庶女?
这罪责若真落在她身上,她生下来的雪儿和耀儿日后哪还有前程可言?
她只能推一个替罪羊出来,而范云云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哪怕这会奚松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姚轻黄也依然硬着头皮道:
“方才范嬷嬷已经亲口承认了,芷儿自打得了入学的机会后,对她便生疏不敬。
她一时糊涂,这才动了手脚,只以为芷儿若是不念书了,便还能像以前一样跟她亲近。”
奚应芷简直要被这番无耻的话给气笑了。
这话非但将她自己摘了个干净,还将事情都推到奚应芷不敬庶母上来了。
也难怪姚轻黄敢如此不要脸地颠倒黑白,她在这个内宅横行霸道、说一不二太久了,久到她已经狂妄到对事物失去了正确的判断。
若是以往,奚松和奚应芷并不亲近,听了这话定然会将一切都怪罪到奚应芷身上。
可如今,奚应芷不但和奚松关系和睦亲近,更得了季山长和端亲王的褒扬夸赞,早已不是姚轻黄可以随意抹黑拿捏的庶女了。
只见奚松脸上满是喷涌的怒火,既有对姚轻黄胡说八道的愤怒,更多的还是姚轻黄胆敢把他这个一家之主当傻子耍的愤怒!
“姚轻黄!你把老子当什么了!当成被你牵着鼻子走的老狗,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先不说她一个奴婢怎么知道这种药粉,就说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伸到我女儿身上,你这个主母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成婚多年,奚松虽然脾气暴躁,却从来没有在姚轻黄身边如此疾言厉色过。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样的粗鄙莽夫,有官家贵女肯下嫁,还对他妥帖周道,他该感恩戴德,哪还能发脾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