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应芷抬头,眼底虽然还带着泪花,眼神却冰冷甚至带着几分讥嘲:
“是,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不该不顾姐姐的教导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说完,奚应雪露出满意的笑,刚想让她当众磕头认错。
却听她又道:“明天我就去季山长家道歉,说入学一事是我不知深浅强人所难,请他收回成命,我们不入学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奚应雪原本淡然的呼吸声都止住,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
奚应芷撑着身子站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破碎却坚韧:
“方才三妹妹说得对,大姐姐人品贵重,清高淡雅,学识更是过人,去那麓山书院念书简直是明珠蒙尘,玷污了姐姐的名声。
是我不懂事做了蠢事丢了姐姐的脸,我明日就拨乱反正,将这件错事改正。”
寂静,久久的寂静。
只听到树叶被风吹着在院子里打转的声音。
许久,奚应雪艰难道:“此事不是什么大错,小惩大诫即可。”
“不可!”奚应芷声音仍旧和往常一样轻,仿佛风一吹就会吹散,却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姐姐往日总教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我做错了事情必定要改正,若不然传出去,只怕叫人说嘴大姐姐管教妹妹不力。”
奚应雪彻底没了声音。
她嘴巴嘟嘟,满眼无辜,仿佛奚应芷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妹妹,我这番教导是为了你好,你若是心中有怨,那就——”
“没有怨!”奚应芷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大姐姐罚得很对,我知错了。”
奚应雪被堵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眼底也涌上委屈和无措。
她身旁站着的人高马大的嬷嬷蓉蕴忽然恶狠狠地端起托盘上已经冷透了的药,滴滴答答倒在院子里的泥地上。
“二姑娘既然知错,那奴婢也少不得替大姑娘教训教训你!这药是大姑娘悉心熬制,你犯了大错不配喝!”
奚应雪似是有些不忍,可到底没说什么,顿了顿才瞪圆眼睛语重心长道:
“二妹妹,蓉蕴教导你也是为了你好,女子的名声比黄金还珍贵,毁了名声的女子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麓山学院学习我虽然不需要,可你和三妹妹平日并无名声外扬,该如何为自己谋算你们也该心中有数才是。”
奚应芷垂眸看着被药汁染黑的那块土地,拳头缓缓攥了起来。
是啊,名声如此重要,前世她却屡屡污蔑她勾引男子,为人不安分。
这跟杀了她有何异!
还有这个蓉蕴,前世她为人软弱懵懂,只以为蓉蕴虽然说话难听,让她多有不堪,可嫡姐对她终归是照拂的。
如今死过一回,眼明了心也亮了,哪还会看不出这主仆两的一唱一和。
这个蓉蕴就是奚应雪的狗,专门替她做那些恶毒的事情,好全奚应雪高尚的品格。
这会主仆两个又在这威逼利诱?一根棒子一颗糖?
若是前世奚应芷只怕就被唬住了,可如今,奚应芷见了她都觉得恶心,哪还会听她臭念叨。
她伸手推开奚应雪握着她的手,神色满是抗拒。
“恕我愚昧,这些话我都听不明白,姐姐是知道我的,我一直都听姐姐的话。
您既然说我做错了,我知错就改便是了,姐姐还要我做什么大可直说,我自然会做的。”
奚应雪顿时涨红了脸,恨恨地看着她。
这个蠢货,这些话,她怎么可能自己说出来!
她往日不是很知情识趣的吗?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木头样!
朝身旁一直站着的奚应莲看了一眼,奚应莲忙炮仗般骂道:
“你这个蠢货,季山长都说了让我们入学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你这样做不就是打季山长的脸吗?”
奚应雪冷冷地看着她,心中满是讥嘲。
蠢货?这话说的是她自己吧!
奚应莲为了争抢奚应雪的重视,事事都要踩她一脚捧着奚应雪。
殊不知在奚应雪心中,她奚应莲也只是个可以随时牺牲的踏脚石而已。
前世,奚应莲死得可比她早,比她惨。
心里头那丝郁气忽然散掉了一点点呢。
奚应芷缓缓舒了口气,眨了眨眼睛:“那这么说,我不用知错就改了?”
几人都没注意,奚应芷一直咬着“知错”这两个字。
势必要奚应血这朵纯洁的白莲亲口说她没错,将她被糟蹋得千疮百孔的名声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