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一人,一土堆。
那树,如参天柱立于这条人为道路的一旁,为过路者遮风挡雨,提供阴凉,无怨无悔。
在那树旁,靠近杂草的那一侧,一个人为堆成的土堆在树下伏着,上面已经零零星星长了几株小草,为这份凄凉之景稍稍增加一点生机。
土堆前,一个孩子站在土堆旁,微微颤抖的手中捧着一块木牌,上面写有四个字。
默希之墓。
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起,起风了。将那参天老树刮下几片已经枯黄的树叶。
但现在明明是夏季。
那几片树叶飘落到那孩子肩头,那孩子目光从木牌上收回,将肩膀上的树叶拍落,把木牌重新放回土堆上,好似不太满意,又把木牌拿起,重新挑了土堆上的一块地方,两只小手狠狠按下,双手刚离开木牌,又摇了摇头,把好不容易按下的木牌拔起,顺带还扯下几株杂草,再次挑了一个方向,再次插下,再次摇头,再次拔起……
一个时辰过去了,那孩子又一次把木牌插下,眼中含着泪花。
那个位置,距离第一次插下的位置,不足一寸。
他缓缓后退了两步,看着被自己搞得坑坑洼洼的土堆,抹了抹眼睛。但他其实并没有落泪。
再次走上前,用旁边的土把刚刚被自己弄出的坑补齐,他踉跄一下,倒坐在土堆前,眼前一片花白。
举步维艰心犹颤,俯瞰弯腰目亦眩。
一阵凉风理齐他糟乱的短发,轻拂他发烫的脸颊,摩挲他那双血灰遍布的小手,安抚他那颤抖不已的小身板。
他晃了晃脑袋,双手支撑着身体站起,看着眼前的土堆,心中想到了那张动人的面容,就那样站着,眼中无神,好似行尸走肉。
回忆作罢,他席地而坐,从身后的包袱中拿出一块肉,大快朵颐起来。
凉风起,万物寂,昔日亲友何所希,一人空悲意。
饭后,默凡起身,向着姐姐的墓跪下,沉重地磕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最后一次,伏跪在那,久久不起。
作罢,他将包袱背起,向着大山前进。
大概走了几十步,他忽然眉头一皱,好像想到什么,匆忙赶回姐姐的墓前,将那块不知被他改了多少次位置的木牌拔出,走到土堆的另一侧,那边已经到了杂草丛内部。
他左挑右选,选定了一块位置,用小刀刨出一个土坑,将木牌郑重的放下,还未脱手,又将木牌托起,用小刀割下一块布条,把木牌缠绕,在确保木牌被完完全全被包裹住后,才将木牌轻轻放下,把坑填平。而后,看着老树,用尽全力一跳,想要扯到一根树枝。却几次无果,只能摇摇头,用小刀割下一块树皮,插在刚刚埋木牌的位置。最后,在那位置上使劲踩踏,在确定土面已被跺得踏实,才从土堆这一侧走出,回到大路上。
他低着头从土堆一侧走出,还未走几步,眼前多了道人影,他心头一紧,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个成年男子,不知为何,默凡看不清他的脸。那人身着黑色劲装,留有长发,抱手而立,左手小指上戴有一枚玉石质地的环戒。看着那枚环戒,默凡开始惴惴不安,暗自摸向内衣兜里的那枚,确信自己的那枚相安无事,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我的,不是你的那枚,我也不会去抢你的那枚。”那黑衣男首先发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知道那枚环戒对你有多大意义。”
默凡眨了眨眼睛,在得知对方不会抢夺自己的宝贝后如释重负,但又立刻寒毛卓立,对方为何知道自己也有一枚环戒?是对方很了解自己?还是对方只是从自己的动作猜测出来?如果是猜测出来,那还好。但若是对方本就知道自己有一枚……想到这,默凡不禁毛骨悚然。
难道说,对方从自己出村时便一路尾随自己?
“别瞎想了,我没有恶意,若是我欲加害于你,你早已消散于这世间了。”那黑衣男好似很淡然,言语间一时听不出喜怒哀乐。
“你究竟是谁。”既然对方已经承诺不会害他,并且以对方的境界来看,应该不会食言,那么,默凡便大胆起来,直接询问对方的身份。
“我就是……”对方的回答,默凡只听得到前半句,至于后半句,也就是最重要的部分,默凡无论如何都无法听清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