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弟和王求弟天不亮就起了,忍着身上的痛,陪着大姐二姐她们去村中打水回来,力气小,挑不了一担,来弟几个便两个人用竹竿抬一桶,一直到把灶屋的水缸装满为止。
昨儿夜里没吃饭,现下饿得肚里唱得慌,好像肠子都绞到了一起似的,但几姐妹都习惯了,并不觉得有多难捱,这才一顿罢了。
早间也很是冷,几人穿得单薄,冷得都是木的,也都是习惯了。
不过王念弟却觉得今儿也是怪,她只脸上冷,身上并不冷,是穿了娘昨儿改的衣裳的缘故?
不,昨儿就穿了,也是冷的。
她想到了昨儿先生让人带她们下去,她们将衣裳脱下给张管事拿去了的,后头再穿上,她就觉得有些不同了,但她没有多问。
眼下,王念弟摸摸身上的衣裳,眼睛眨了眨。
先生真是个好人。
打完水,就是院前院后的忙忙活活,天也大亮了,王念弟和王求弟看着爹娘带着弟弟出门,弟弟手里头还抓着点心在吃着,忙不迭的背上大姐给她们改出来的书袋跟上。
但还没走出院们,王大亮扭头就是一句,“你俩干啥?回去干活去!”
王求弟被吼得缩起脖子,只觉得昨儿挨打的地方全都在发痛。
王念弟也害怕,但还是开了口,“爹,我们上学呢。”
话音还没落呢,“上啥学上学?从今儿起,你俩都不用去上学了!往后还跟从前一样,就搁家干活!”
王念弟听着,顿即白了脸色,她不是怕干活,她舍不得学堂,舍不得先生,舍不得同窗们。
往后真不能去上学了?
“可是爹,昨儿先生布置了课业,我们今儿得去……”她想抗争一下。
但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娘瞪过来,“交啥课业,你一个丫头片子还能读出花来了?比得上你弟弟一个手指头厉害吗?你爹说了往后不让你们去了就是不让你们去了,啥课业不课业的,别想了,赶紧跟你们大姐干活去!搁家勤快点,别惹你们爷奶生气,要不然,不给你们饭吃!”
泪水模糊了视线,念弟眼睁睁的看着爹娘带着弟弟走出家门,她想提步跟上,可身后奶奶的喝骂声响起,她的脚沉重得像绑了大石头,怎么也提不起来了,只能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消失不见。
上不了学了……
身上暖和,可她心里冷冰冰的。
书袋放下,王念弟和王求弟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背上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背篓,跟着姐姐们出了门。
眼下开始猫冬了,地里没活,她们每天也不能闲着,得去打柴,打猪草,去官道上碰运气,看能不能捡到骡子粪牛粪这些……
清晨的阳光洒向大地,照得六个单薄的身影上,仿佛有无限的寂寥。
“五妹,小妹,别哭了,咱就当是做了一个美梦,梦醒了,还跟从前一样,没啥大不了的,但梦里梦到的东西,你们能一直记得,忘不了,这就够了。”老二招弟安慰两个妹妹。
老三想弟跟着想转移妹妹的注意力,别想着伤心的事,便一个劲的跟妹妹问着之前学的那些字还有歌谣这些。
几姐妹一路学着唱着念着的到了山上,站的高望的远,念弟遥遥的就看到了村外的那条路,那条去五马坡的路,眼泪又不可避免的流了出来。
“大姐,我听着奶说要给你许人家了。”她擦了泪,一边吭哧吭哧的捡柴枝,一边跟身旁的大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