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作坊到了下工的时间,工人一拨一拨的说着笑摆着闲的出了作坊,踏上回家的路。
本村的工人离得近,回家就几步路的事儿,所以总是下意识的落在后头,让其他工友先走,等所有人走完,他们再检查一遍灶火有没有熄灭,东西有没有放好,再帮着周老头将所有的门窗都检查关好,这才一齐出了作坊,看着周老头锁上最外面的大门。
门口拴着的大狼她们早已习以为常,大狼不会随便伤害人,所以她们并不怕。
毛蛋娘落在最后头,没先回家去,而是往村前徐家的方向去。
到了徐家门口,正好碰上提着一篓子野梨子回来的细辛,毛蛋娘搓着手,同她道:“细辛姑娘,能不能帮我传个话,我想见见嘉成乡君。”
小孩子天真烂漫,总还习惯的叫着四丫姐姐茵茵姐姐的,但村里多数人,见了徐茵茵都下意识的会叫嘉成乡君。
细辛点点头,大步进了院子,回了三房后院,“姑娘!瞧奴婢摘的野梨子,皮薄汁多,甜着呢!奴婢给洗了吊井里,姑娘明儿吃?”
徐茵茵笑应道:“好。”
细辛便提了篓子要转身,想起什么,忙又道:“对了,姑娘,毛蛋娘在大门外头等着,说是想见见姑娘。”
徐茵茵听得毛蛋娘找她,微微挑了挑眉。
年初陈家的事闹得大,最后都解决了,但跟陈小田有瓜葛的毛蛋娘,作坊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毛蛋娘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关于作坊的事,个人的私生活问题,作坊没有管的道理,再说了,毛蛋娘干活也没有差错。
这厢毛蛋娘来找她,徐茵茵能想到的,就是昨儿作坊刚通知了工厂学堂的事。
毛蛋娘跟儿子毛蛋相依为命,做母亲的,自然是一心为孩子,说起来,毛蛋娘也真是一位好母亲,去年一年,省吃节用,一天假都没有请,连平时领的节礼都是扣肉着卖了换钱的,一年的工钱,再加上年终奖的一两银子,凑足了七两银子,今年初,就将毛蛋送去了县城里读书。
毛蛋每日上下学,还托了徐家的车队帮忙捎了一程的。
眼下才读半年呢,工厂这边有学堂的消息一出,毛蛋娘来找她,肯定是为这事。
徐茵茵当下让细辛将毛蛋娘请进了外头正堂说话。
果然,毛蛋娘就是为这事来的。
“嘉成乡君,为这事来麻烦你,也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我也是没法子了,这事也只有乡君你能帮到我的忙,还请乡君看在同是一个村的份上,帮帮我可好?”
却原来,毛蛋娘昨儿一得知了徐家办学堂工人送孩子读书不要束脩的事,这就坐不住了,虽说九月才开学,但到过年也还有好几个呢。
所以今儿一早她就跟周老头请了一上午的假,专门往城里去了一趟,找了学堂那先生,想给毛蛋把学退了,把束脩退几个月的。
不止宜阳府,几乎所有的学堂,束脩都是一年起交的,上一年,交一年,也没有哪个学堂会中途退束脩,除非是先生不教了的原因,那还有退的可能。
若不然,就从前在大王村的时候,年景不好,徐家没得吃了,中途也想退束脩来着,可不就是没法退嘛,那会儿的徐六郎饿得脚打晃的都要去学堂,非得把那剩下的两个月给学完不可,不去白不去嘛,交了钱的。
所以,毛蛋的先生肯定是不退的,这不,毛蛋娘就想着让徐茵茵帮忙找那先生退,徐茵茵是乡君,她出面,那先生不能不退。
徐茵茵一听这话,默了好一阵,才道:“工厂学堂的名额只要没用,就一直在,毛蛋明年开年来报名也是一样的。”
纵然她是乡君,也没有借着这名头非让人家先生退束脩的道理,这事她可不能做。
毛蛋娘搓了搓手,又搓了搓手,最后也还是点头应了,“好,好。”
其实她是想退的,又不要束脩的书读,这几个字要是能退,起码也能退个二两银子的,二两银子啊,可是不少的。
但嘉成乡君没接她这话,她就不好再多说了,说多了要是乡君恼了,辞退了她可是亏大了。
她就是求一求,成更好,不成也就算了。
就当今年这七两银子就没挣过,想开点,想开点万事足,等明年,后年,往后没一年,毛蛋读书都不用交束脩,银子她攒起来,一定要供毛蛋考科举!
毛蛋娘的眼神遥遥往一个方向望去,眼底似乎噙了点水光,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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