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筠伸出了手,从左往右依次划了过去,最终,回到了林贞的脸上。
林贞扫了一眼身边的人,瞧见宋辊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也便尴尬地笑了起来,似乎对于柳如筠的猜测颇有些意外:“御史大人,您在开玩笑吧?我打探消息还行,论杀人,我可比不得在座金吾卫。”
柳如筠瞧着他这个样子,摇了摇头,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秦风放出看见鬼的消息,令所有人人心惶惶,其次将自己掩藏起来,一顿三餐基本上全靠你林贞来负责,你们两个是主要的策划人,而他们几个,则是帮忙的。”
“其实之后冰窖里还验出来了一些伤口,颈部以及四肢,均有伤口,只是这些伤口是在皮下。”
她突然将窗子叉杆拿了回来,抓住窗板,将窗上榫头一扭,便整个窗子便给取了下来:“你们将窗设计成支窗的模样,也是为了这一天。”
她瞧了瞧李箸,瞧见李箸并没有反对她,也就心定了下来,她继续开了口:“当夜,林贞你应当是在他饭菜里下了药,待等他口干舌燥想喝水之时,窗边吸引他注意力,或许根本不用装神弄鬼,因为他整个人太热了,只想去凉快些的地方,所以开了窗。”
“无论是装神弄鬼亦或者如何,待等他探出头来,下头早已将窗户卸了下来的秦风便出动了。”
她探出头瞧了瞧,随后拿了叉杆指了指对面的槐树,又指了指这窗框上的明显撕扯痕迹,淡淡道:
“你们可以上来瞧,二楼三楼其实距离很近,若是秦风站在窗框上,完全够得到三楼。
这窗框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我初步猜测是下头的秦风用绳索套住了他的头,还未等他将绳索解开,下头应该用什么办法将他拽了下去,他翻身而下,下意识抓住了窗框。
槐树枝桠被压断许多,摔下去声音照理来说会很大,可惜下头不止一个人,随后秦风将他挂在楼上,而他因为喉咙被绳索勒住,发不出什么大的声音,只得挂在墙上,之后秦风将他拖进了自己房间。”
秦风将他扯进了屋子里,而下头的人则是将下头槐树枯枝给收了起来,顺便已经开始布置起了其他机关,以便将尸体送回。
将人扯下来容易,但是运上去就很麻烦了,那么可以来想想,怎么将尸体运上去。最简单的,便是将固定的东西当作支点,将尸体升上去。
树的枝丫虽然靠近他的窗户,但是却不强壮,且槐树已经死亡,枝丫已经枯萎并不牢固,若是尸体太重,怕是会断裂,所以将树作为支点太冒险,所以这时候楼顶的屋檐便是最好的支点。
当然,王长林的房里也需要留一个人,将窗户拆后,适时将人拉进来,随后进行伪装,顺便将窗户上的血液痕迹消除掉,另一个人则将楼顶痕迹消除掉。
所以一切的行为,都不可能一个人完成。
秦风或许是当场便杀了他,这血是从胸腔喷出来,自然是血是许多的,至少会将凶手喷个满面血污,更勿要说生取内脏,这种血迹比死后再剖腹更多,所以房间里那么多血迹怎么办呢?
柳如筠的眼睛瞟向了一旁的谭莒,谭莒整个人被瞧得一激灵,绿豆大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逗得她忍不住想笑,只是她背着光,众人瞧不清她的脸:“咳咳,你们是否还记得,搜查他房间的时候,他的地面确实是有许多血迹?”
“是的,只是他当时正在自残……”谭莒下意识点了点头,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脑袋咻地抬了起来,抬得老高,似乎有种邀功的嫌疑,“御史,您的意思是,是他欲盖弥彰?”
李箸似乎也被他那小眼睛给逗乐了,只是他表现得更加明显一些:“呵呵,加上自己的血,自然你们也就不会怀疑他房间里那么多血是怎么来的了。另外,你们不妨再猜一猜,为什么他要将窗给堵了?”
这时候宋辊的脑子似乎也被带动起来了,他的小聪明倒是用在了点子上:“他拆了窗子,有可能是装不回去了,所以才装成吓得不得了将窗子堵住?那么楼顶的水是为什么呢?”
柳如筠挑了眉:“莫要忘了冰窖的冰啊,瓦块将冰块嵌住,绳索可以套在上头,升降尸体所用,而郑姑娘上楼只瞧见了瓦片顺序不对,却连水也瞧不见,足以证明这王长林死亡时间,或许还得提前一些,至少是在那位‘王长林’叫起来之前。”
谭莒他们有些大彻大悟的感觉:“所以其实待等王长林死后,有人进了房间,给他解了麻绳,随后又给他胸腔里灌满了黄沙,随后扮作王长林叫起来,而另外的人将楼上的麻绳取走,所以郑姑娘听见了楼上动静?之后丽娘又故意顺延了时间?”
“不错,你们可认罪?”李箸缓缓走近,随后在林贞他们面前缓缓蹲下,面容温雅秀丽,他的笑很好看,但是靠近了看,却着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林贞知道说什么也没有什么用,也便认了罪,他瞧了丽娘一眼,他发现她哭了,这是他第一次瞧见她哭。一时间便愣在了当场,他苦笑起来:“主人,抱歉,当年杀两位副将时候,我们和您商量了,只是这件事情没有提前和你商量……你扣的那些钱,我这辈子还不了了。”
丽娘眼圈红得很,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出来,但是嘴巴却硬着:“老娘才不管你死活,且滚吧。”
阿宝没有说什么,他瞧见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便将门口的金吾卫喊了过来,示意将下头的秦风给抓了,一群金吾卫也进来了,瞧见宋辊示意,也便将那群人给扣押住了。
而二楼的金吾卫则是匆匆跑了上来,说二楼的秦风死了,丽娘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僵在了当场,泪流得更凶了。
柳如筠听见了消息,她当时正准备将窗给装上,她的手顿了顿,收了回来,那扇窗她终究没有装上,望向了初升的太阳,深深叹了口气。
他死之前,应当是瞧见了他心中伟大的那位英雄了吧?
丽娘也瞧见了窗外的景色,她泪眼迷蒙中,迷迷糊糊倒了下去,她耳边似乎听见了林贞的呼喊声,一切都不怎么真切了。
她似乎瞧见了无边的荒漠。
那位将军啊,他伫立在沙丘上,瞧见那抹红影骑着飞马往月牙泉而去,像极了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他笑了起来。
他被沙子淹没的时候,手穿过了沙子的堆积,他眼前似乎出现了那抹倩影,他想伸手抓住,却终究是徒劳。
沙漠中,那只手,不曾落下,手腕上的金色铃铛被漠风吹得声声作响。
她突然回了头,似乎听到了什么,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