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面面相觑起来,似乎并没有想到还有没有推演到的角色,这个人将自己存在感调到了最低,酒舍地板上铺的是竹/席,席地而坐也无不可,他们往前了几步,都坐了下去。
那个存在感极弱的便是二楼的秦风,这人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里,之前伙计给他送饭,他还愿意开门,只是上头的人死了之后,他更加害怕了,连门都不愿意开,一直畏畏缩缩缩在角落里。
“来,梳理一下吧。”柳如筠从王长林的案上搜罗了一些宣纸以及文房四宝,也没管众人有什么脸色,直接将一张宣纸放在了地上,大约是没有镇纸,直接将砚台压在了上头。
柳如筠经过刚才的推演其实有些累,也已经懒得多说话,只得用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朝着李涯德昂了昂头,示意她说话:“你下楼时候听到了什么?”
李涯德道:“有哒哒声。”
她的视线转向了秦宝宝,询问的声音因为她情绪不是太高,显得有些小:“阿宝,你那时候在做什么?”
“我跑到了走廊尽头。”
“所以,哒哒声,是郑姑娘的脚步声。”
柳如筠在纸上写完之后点了点头,随后朝着丽娘昂起了下巴:“丽娘,你那时候应当在上楼,你注意到了什么?”
“右边楼梯有人在下去。”
“嗯。”柳如筠写下之后,朝着阿宝又昂了下巴。
阿宝有眼力见,随后继续说了起来,“我确实当时是听见了上头有响声,走廊那处瞧,那树下确实是有人的影子,窜上了楼顶,那些瓦片确实是乱着的,而且还有很多水渍。”
“嗯,很好。”柳如筠本想接口,却被李箸接过了话头,如筠顿时愣了愣,张着嘴瞧着李箸厚颜无耻地将她手中的毛笔也给抢了去。
李箸笑着瞥了她一眼,从她眼中似乎是发现了强烈的谴责,但是他不在意:“大家一定都很好奇,本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也不是?”
众人又是一顿沉默,只有谭莒以及之后才匆匆赶来的宋辊在疯狂点头。宋辊大约是许久不曾睡过好觉了,今天原本是他休沐的日子,但是他选择了工作。他迷迷瞪瞪打了个瞌睡,醒的时候才发现不好,自己好像睡着了,谭莒瞧着他辛苦也没敢叫醒他。
他暗骂了一声,立马爬了起来蹭蹭蹭跑上了三楼,所幸他们都还未开始,他只得悄悄站在了丽娘身后。
李箸其实瞧见了宋辊的模样,觉得颇为有趣地笑了笑,随后突然开始正经起来:“其实一切都很简单,本官先讲几个点。首先,王长林死亡时间有疑点,应当是比发现死亡的时间还要前面一些,其次,凶手不止一个人,最后,有人在帮忙掩饰真相。”
“其实死亡时间当时确实是不能确定,因为当时小人瞧见尸体的时候,尸僵已经开始蔓延到全身了,所以至少死了已经两个时辰了。”阿宝突然说了话,一张娇美的脸并没有表情,在昏暗房间谈着尸体,着实有些渗人。
“你们金吾卫什么时候接到的死人消息?阿宝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宋辊听见李箸问话,便迫不及待接了话,生怕李箸认为他们玩忽职守,颇有些着急的模样:“我们其实一拿到消息就把阿宝提出来了,一刻的时间都没有到就来了。”
李箸笑了笑,眼睛望向了丽娘,他精致的眉眼在此时此地瞧着竟然有些可怖:“所以,尸体至少是放了半个时辰多一些的,那么丽娘,这些多出来的时间,你在干些什么呢?酒舍这里离金吾卫轮岗的哨站近得很呐。”
丽娘垂下了头,并没有回答,一旁的伙计自然也是没有回答的,一时之间,房里陷入了没人说话的诡异场面。
李箸耸了耸肩膀,又开始道:“当日,本官给柳御史写了一封信,信中告诉了她该注意哪些地方,所以一开始,其实柳御史过来便已经有了目的性地听取证词。”
“……”柳如筠也不想说话,她整个人就这么坐着,头有些低垂,那是累的,她其实本就是不想来的,若不是李箸往上参了一本,她也不会来这里,接这么晦气的案子。
李箸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了几张纸,上头密密麻麻写了一些东西:“本官来之前,也去做了一些准备,死的人,王长林,乃是进奏官,负责战报撰写以及上报,王长林肚子里塞的沙乃是沙漠的,而王长林担任的进奏官正是沙洲镇的,与沙漠有关的战报中最引人怀疑的便是五年前的一封战报。”
“而五年前,雍州铁娘子也突然销声匿迹,长安有了一位酒舍老板娘,这是不是太巧了些?五年前雍州战报也就只有一个消息,中郎将秦明被俘牺牲。”
李箸歪了歪脖子,活络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脖子,但是他脸色并没有怎么改变:“那么这封战报又是记载什么的呢?哦,不对,应当可以称作是进奏院状。那时候王长林已经成为了雍州沙洲进奏官,说邸吏太委屈了他。”
“沙洲节度使派王长林传过来的消息便是中郎将被焉耆所俘,不肯降,自尽于漠。五年前,西域焉耆国时常在雅丹以及沙洲附近作祟,一直抢夺路上商品,朝廷当时派出了曾经的右金吾卫将军秦明,破格升任了中郎将,前往沙洲镇镇匪。”
“只是,这其中的缘由想必在座的没有一个比丽娘更清楚不是么?”
李箸含笑的眼眸瞥向了丽娘,丽娘也抬起了头,她的脸没有表情,但是都能觉得旁边的气息莫名森冷了起来,他们就这么定定对视了李箸许久。
宋辊则是怔了怔,当初他为什么会升任右金吾卫将军,也是因为当初右金吾卫将军突然前去西域,他才能够升上来,他当初还高兴得很,他也衷心祝愿这个将军德胜回朝。他只知道前面那位将军叫秦明,之后他没了回朝的消息,也便渐渐淡了,他不知他已经死了。
他垂下了头,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