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黄昏恋像老房子着火,这话真不假。自从李老姑娘来了海归派,这老海龟的腰板也直了,脸上也有红光了,上楼也不费劲了,就连脾气秉性多少也变了些。
“今天晚上加个菜——肉菜。”
“你们厨房也别太舍不得钱,该花的多花点。茶水伺候得都不周到。”
那你倒是给我们钱让我们伺候得周到点啊,一个月总共就那么点钱买茶叶,今天泡昨天泡过的,昨天泡前天泡过的,要不还能怎么办?
老海龟叹了口气:“昔城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家子气,不舍得花钱,今后得改改。”
凭什么啊?我的胸膛在起伏,我的血液在上流,我的气息在紊乱。说我小家子气?一个月就给我那么多钱买菜做饭说我小家子气!
老海龟又添了句:“咱们行走江湖的得大气些,该花的就得花,不能太省。”
我炸毛了,不计后果地脱口而出:“那师父给我做个榜样啊。我是不知道该给慕容老夫人买三文钱的还是五文钱的酥糖好!”
死一般的寂静,我甚至能看见老海龟眼球里闪烁的不可置信的光芒。
终于他缓缓开了口:“慕容老夫人要多少钱的酥糖你就买多少钱的。”说完侧身而过。
我僵在那里,突然全身的关节一节节作响,然后瘫倒在地。
我怎么能说出这话?我不想活了是不是?不揭人短,我可是犯了大忌!
于是一天我都心不在焉,汤放了两次盐,少端了一道菜,每犯一个过错就听见老海龟轻咳一声,我便抖一下。
老海龟一句没有说过我,我却一直不踏实,因为我知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终于秋后算账的那一天来了。
一张红帖子轻飘飘落了下来,“戚门主这个月大寿,你去看看。”
我立即双膝跪倒扑在师父脚下:“我错了。”
“你哪里有错?别想太多,师父只是叫你去送去贺礼。”
我有苦难言,当初从百花门如疯狂老鼠般逃窜出来,现在哪还敢回去?门中奇奇怪怪的人也叫我害怕。专吃果子狸的戚牡丹,恶毒堪比韩剧女二号的薇雨,还有时时刻刻准备复辟的青子衿,加上她的得力助手梁红药。百花门这趟浑水哪是我这种毫无功夫的弱智女流能趟的?哦,不好意思应该是弱质女流才对。
“师父徒儿错了,徒儿如今不会功夫了,身子骨本来就弱,这次受了伤,更弱了——”
老海龟笑吟吟:“你那功夫会不会都差不太多,顶多从前跑得快点。至于你的身子骨,我看原来就不弱,膀大腰圆的。我看在厨房呆了这么些天吃得也胖了点,别再推诿,明天收拾一下去吧。”
什么膀大腰圆?我风中凌乱了,这不是暖洋洋的专用词汇么?什么时候轮到我头上了?会不会都差不不多?老海龟呀,做人不可以这么一针见血的,我好歹也是你的老嘎达徒弟呀,贬低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难不成想趁机除掉我再收一个?还是我实在有辱师门?莫非我在厨房的事东窗事发了?早说别那么贪心少吃点好了,现在吃得跟米其林宝宝似的,谁看不出来我怎么回事啊。
“安子淮,你说这帮武林人士没事祝什么寿?三天两头的一祝寿或是娶亲就要死人。”
安子淮含笑摸摸我头顶毛茸茸的头发:“我看是你所过之处经常出事才对。”说完翻过我手掌,“我看看你是不是断掌?”
我突然抽回手掌,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外头那株柳树出了一会神。
安子淮静静走了过来,揽住我肩头,并没有说话。
慕容小二的模样突然涌上心头,那般鲜活的眉眼。
静静陪了我一阵子,安子淮道:“你真不想去百花门?”
我知他自悔失言,找话头岔开话题。
“我现在去就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唉,宁得罪小人不得罪海龟。”
安子淮突然在我耳畔说了几字,我耳畔一热,连忙道:“此事不可草率,得慢慢来才行。”
安子淮哈哈大笑,“你看人家书上写得传奇故事,多少大家闺秀哪个不是见了一面迅速收拾细软随着情郎而去,都像你这样没有故事看啦。”
我用手指戳他脑门:“你在哪里又看了这些邪书歪传?不会是大力哥写的吧?”
说来好笑,暖洋洋听说了我去寻她差点没命的悲惨遭遇,随着大力哥背着花生一家人回了海归派。大力哥干脆不理农事,专心写书。
大力哥也是个好命的,不像我写书写得快饿死。专心写作居然日更一万,每日登在《庐州传奇》上,多少人日日追看打赏,一时洛阳纸贵。
大力哥不知吃了什么药,可能是像周瑜一样暖洋洋出嫁了,雄姿英发,谈笑间文风大变。
至于写成什么样,我看了都有些脸红心跳。于是终于找出了大力哥比我红的原因,他那个时代写什么都不会有阿sir请你去小黑屋喝茶!
安子淮道:“别提他写的文。”
我好奇:“怎么不合你口味?”
安子淮转身,声音闷闷的:“我叫你别提就别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