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氏蹲着,手掌撑着腮帮子,静静看着祝氏。
自打案发之日到现在,荷氏都没有见过祝氏,明明时间不长,但荷氏觉得,眼前的祝氏陌生多了。
瘦了,瘦得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来了。
荷氏叹了一口气,这一顿饭,虽说不能让祝氏跟从前似的,但好歹能吃饱了上路。
好过做个饿死鬼。
祝氏只蒙头吃,仿佛是完全不在意荷氏的目光。
所有的菜色,她一点也没剩下,等全部吃完了,才把空碗都递给了荷氏。
荷氏接过来,手指微微发颤,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不晓得从何说起。
祝氏的目光越过荷氏的肩膀,落在了不疾不徐走过来的谢筝身上,而后朝荷氏微微摇了摇头。
荷氏一怔,也回过头来,看着谢筝。
谢筝到了牢门边上,和荷氏一样,蹲了下来:“两位说完了吗?”
祝氏抿唇:“姑娘想说什么?”
“若两位没有旁的要说,那就我来说了,”谢筝沉沉看着祝氏的眼睛,“这个秋天,着实有些凉,雨几乎没停过,你的身子骨很不舒服吧?”
祝氏的脸色白了白。
谢筝从一回来见祝氏时,就注意到了。
虽说是进了大牢,女人的身体羸弱,祝氏身体不适也不奇怪,但她的病容太过明显了。
这几日之中,谢筝每一次来大牢,这种印象就越发深刻。
这种阴雨天连坐直了都很艰难的状况,像极了章家嬷嬷。
章家嬷嬷是月子里没有养好,可祝氏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她这样的状况,怕是小月子留下的病根。
“在大宅子里当过差的毛家下人说,从前住在大宅子里时,你没有小产过,我想,你这病根,很有可能是在小院子里落下来的吧?”谢筝说完,又看向荷氏,“问遍了大大小小的药铺,七月时,你曾去城东的药铺抓过半个多月的小产药。”
荷氏的头垂了下去,而祝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谢筝拧着眉,道:“我只是不懂,为何安胎也好,小产也罢,都没有请大夫上门去,而是自个儿去铺子里抓药?哪怕毛老爷再不喜欢外人,大夫总该是要请的吧?况且,毛家不愁吃穿,不用为生计发愁,小月子里为什么会落下了病根?”
荷氏和祝氏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谢筝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并非没有答案,哪怕答案匪夷所思,她也假设了。
若实情真的如她所想,也难怪这两妯娌,谁都不肯说了。
声音压得低低的,谢筝凝着祝氏的眸子,道:“那个孩子的来历,见不得光吧?”
祝氏的身子僵住了,嘴唇嗫嗫,一旁的荷氏哭出了声,咽呜着如同一只困兽。
“人性之恶,远远超出我的想象,”祝氏靠着墙,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有力气和勇气说话,她弯着眼睛,像是笑,又像是哭,“姑娘,是我杀了他,这一点无法改变,这不是一桩冤案,我也没有半点后悔。余下的,你就让我带到地底下去吧。都是女人,给我留最后一张铺盖吧……”
荷氏哭得愈发悲戚了,她蹲不住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手抓着木栏,浑身都在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