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牢之中寂静无声,只能听到李盛年的浅浅的呼吸声。
他看着眼前的那个背影,久久僵在原地,心中更是酸涩疼痛无比。
他多么希望这些话都是她的气话。可是那最后的一声恨不得杀了自己。就如同一把利刃般狠狠地刺痛他的心。
东方品月则是眸色闪过几丝喜色:“殿下。”
她知道李盛年是来救自己的,可是为何他的眼底是哀伤的暗裔,他直盯着阿辞的身影。
她不理解,这眼前这个瘦小的男人究竟和殿下是什么关系。
阿辞轻轻呵气,扭身过去时,嘴角毫无感情地扯起几分笑意,她的眸间是一片荒芜。
没有任何一点感情。
李盛年则在阿辞扭身过来时,迅速将眼底的那些情绪尽数收敛。
阿辞知道李盛年能够进来无非就是里面还有他的人,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跟随大军一同撤回三河之外,而是一直在城中。
一直在伺机而动。
他这次是来救东方品的,可是现如今自己又能够阻止什么呢?
只能周旋。
阿辞轻唤乌瑰,他灵力耗损严重,已经陷入了沉睡,可是现在她却很需要他。
李盛年察觉了她的小动作,淡然说道:“他灵力耗损,不到半月是不会再出来了。”
李盛年知道乌瑰的存在?
原来之前一直在她身边,就一直在暗中调查着自己。
阿辞的眸色一寒:“看来李大人早已知晓?”她摊手一叹,“好吧,我认输了,你既然都知道他的存在了,那也知道我根本打不过你,毒粉也没有了,现在我只有死路一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不过……我有件事情一直不太清楚。”
李盛年问道:“什么?”
阿辞道:“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还是说一直以来都是在骗老子?”她说着眉毛微抬。
明知道自己现如今是一条死路,但是她却没有半分的畏惧,甚至平静地要命。
淡然到眼眸之中是对眼前即将杀了自己的人的蔑视。
她嘲弄地说着:“原以为你还有点人性,现如今看来,是我妄想了。”
李盛年走近她,挥手就将身后的石牢打开,东方品月从里面出来跑到李盛年身后。
幸灾乐祸地盯着阿辞,对李盛年说道:“殿下,杀了他!一直以来都是他……”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盛年的灵力逼退至远。
她一慌,眼眸之中更多的是害怕。
殿下差点对她下了死手。
难不成是殿下要亲手了结他?
阿辞负手站立,看到东方品月离自己有些远后,轻笑道:“怎么?李大人难不成是怕鲜血溅到你家小美人儿身上?”
李盛年蹙眉,眸色深沉复杂,那一系列的情绪杂糅其中,让阿辞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懂。
他开口道:“我不会杀你。”
阿辞眼眸微眯,这厮难不成还想以自己来要挟巳宸?
真是做梦?
“你想以我要挟?那你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告诉你,我就算自裁了也绝对不会给你任何的机会。”
李盛年似是听到了及其难听的话,他眼中的深沉的痛楚更加剧烈。
但很快,他的眉宇间缓缓舒展,嘴角上翘起一个微末的弧度:“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阿辞含枪带刺地说道:“自然是比不上李大人,有那么多副面孔,不知道时日久了,你自己能够找到你以前的脸么?”
对于她的这般说辞,李盛年好像早就已经熟悉,甚至没有一点愠怒之色,眼中的深沉倒是缓缓化开。
阿辞看着他这副样子,拧紧双眉,心想到:这人绝对有病。
这时李盛年说道:“跟我去西荒。”
阿辞拒绝:“我说了,今日李大人带走的只能是我的尸体。想再利用我,没门儿。”
听着她如此笃定的话语,李盛年说道:“你就不能好好活着么?多活一天会怎样?”
阿辞嘴角上翘:“原来李大人是想让我多活一天?那我还得谢谢你?”
李盛年说道:“你可知,现在关城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危险,西荒大军马上就会攻城进入,你若是同情那些无辜的百姓,就乖乖听我的话。”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威胁我?”
阿辞不惧怕任何的威胁,因为一个人什么东西都失去了,哪里还会惧怕什么威胁?
李盛年沉声,再次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说道:“不管如何,你必须和我走。”
阿辞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问他:“你他妈到底要做甚?我不妨告诉你,我今日就算死,也要死在关城,就算和你好好地斗上一回,我也绝对不会跟你走。”
和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人走,那她绝对是疯了。
李盛年这时欺身上前,将她逼退至身后的石壁上。
那漆黑的眸光仿佛在酝酿着巨大的杀意,更是无法自控的情绪正在一点一点流出,那气息逼退向她,让她难以呼吸。
李盛年生气了。
阿辞抬眸盯着他的眸色:“怎么?李大人又想揭我的伤疤了?”
这句话就如同一盆冰凉的水,将李盛年给泼醒,甚至让他感觉寒意正在他整个人的身体里缓缓弥漫开来。
他微微低眸,看到她的心口,那些记忆就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将他一整个溺毙。
看到他微微后退,阿辞正色地说道:“东方品月,你不可以带走。”
她话才说完,寒水外的东方品月骤然倒下,身影缓缓消失。
李盛年眸色不变,直勾勾地盯着阿辞。
她用完最后一缕毒。
李盛年说道:“我今日来,不是救她,而是为你而来。”
阿辞蹙眉间隙,只觉视线开始混浊,自己的身躯渐渐发麻,酥软不已。
到最后她没有了意识。
李盛年!你给老子等着!
等到她再次苏醒时,眼前是一个帐帘,那帐内宽阔明亮,帐内之中是乌青的帘子,质感柔软,她坐起身,身下的软榻铺着一层厚厚的毛皮,那些亮光从窗棂外懒懒地洒进来。
她起身,刚好够她站立,她将那燃着的烟给掐灭,随后直接拉开帐帘。
可是却正巧碰到了李盛年。
他直接将阿辞拉进来。
他坐在另一边的榻上,阿辞看着他,说道:“放我走。”
很显然李盛年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倒着水,说道:“我们早就已经出关城了,而且,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派人与巳宸和谈,相信不出时日,巳宸就会同意。”
李盛年话才说完,就听到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李盛年的半边脸赫然红了。
阿辞沉默着怒意,给他了一巴掌后,就默不作声坐着。
“李盛年,你还真是该死。”
李盛年抬手,眼底带着几分暗裔的玩味,他面容冷峻,手腹轻轻抚过被扇红的脸。
“你如果还想活下去,就不要总想着要回关城。”
说罢,李盛年喝完一杯水后就要离开。
这时,阿辞将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说出:“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对不对?”
李盛年身躯一僵,沉默了一秒后说道:“好好休息。”
阿辞看到了李盛年这样的反应,心中陡然暗道不好。
一路上,她一言不发,一直以来送水送饭的人都是李盛年。
李盛年看着桌上一点也没动的饭菜,不言一语,他再次将午饭给带走,将热腾腾的饭菜留下。
“你还是吃点吧。”
阿辞说道:“把石头还给我。”
李盛年说道:“到了西荒,我会还给你的。”
阿辞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眸带着无尽的寒意,那眼底之中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哪怕是换了张脸,李盛年依旧觉得熟悉。
也不知道这厮什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在林家那次?还是更早……
一直以来他恐怕都躲着看自己的笑话。
她感觉自己的一切狼狈都被李盛年视为笑话,他或许很得意吧,昔日的对手如今如此狼狈地苟延残喘着,甚至偏安一隅,不敢回到妖都之中。
她都能够想象李盛年现如今对待她就如同对待自己的手下败将,对待俘虏一样。
难怪李盛年想把她带回西荒,原来是想让整个西荒的人都知道昔日将他们打的屁滚尿流的长夏王爷没死,而且还成为了阶下囚。
她在酝酿着,酝酿着逃跑的决心和路线。
她还想好了最坏的准备,若是不幸还是被抓了回去,那也要让李盛年,让西荒王室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引狼入室的后果。
有她在的一天,一秒,那些西荒王族定会无任何一日的安眠。
李盛年现如今如此这般羞辱她,让她不禁对之前那些屈辱记忆感到憎恶,更是让她越发地想将钉子拔出来。
阿辞最终没再说话,随即阖眼,不再理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