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孟衣制作过面饼之后，陆斯理只吃了一口呕吐不止，就开启了一场大病之旅。最近孟衣已经衣不解带照顾了半月之久，最近她所有的吃食都是素晚从五珍坊单独送往清凉殿的。

“本王不要看到其他人，滚，都给本王滚出去。”陆斯理咳得厉害，声嘶力竭的吼着，平日本就不红润的脸现在已经惨白。他头发垂在床榻，用力想要再笑一下，却脱力跌落在床榻上。

孟衣自责到了极点，虽然所有人都不知道六王子怎么会突然病重，但绝对与自己做的方便面脱不了干系。陆斯理的寝宫本就她一个人，其他的奴婢齐齐的等候在门外。现在惹陆斯理生气的不是别人，就是她孟衣。“大人，子衣曾说过定会保护大人安全的。”

门外的一群奴婢们似是在议论，又像是在争吵。

“刘掌管离开了清凉殿定要被女帝重用啊。”

“早就等着这一天呢。”

“王子没了之后我们要去哪里啊！”

“干脆拿着里面的首饰另觅出处好了。”

……

门外的窃窃私语在孟衣的耳中如洪钟一般的刺耳，她现在痛恨极了自己的小聪明，弄巧成拙。

“本王……不想看到你。你出去。”陆斯理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命运，怨不得别人。

“都是子衣的错，都怪我，我不该非要让大人品尝的，大人想要怎么责罚都行，您喝一些水润润嗓子。”孟衣无计可施，宫里面的医官查不出什么毛病，就是简单地厌食症。但现在陆斯理已经滴水未进几天了，喝进去的水也会呕吐出来。这几天在她脑中时不时会浮现野狼的嘶吼，还有撕心裂肺得求救声。她要怎么办？

陆斯理想反驳，他并不讨厌她，只是不喜欢看她就那么自由地，浅浅的飘着，无依无靠如浮萍一般自生自灭。有时她的眼睛好似可以看到过去，看自己目光也是长者对小孩子的戏谑和宠爱。嘴上说着衷心，但眼神却是淡淡的，什么炙热都看不见。

如果可以把轻描淡写的她困在手心，他绝对会不择手段。

体力一点一点的在剥离，意识也慢慢的模糊了起来，道歉声在陆斯理耳边回荡了很久，最后是熟悉的体温将他包裹。

“孟衣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臭屁的六王子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就死呢！这种小事……这种小事……”这种事情为什么自己没有事先想清楚就做给他吃呢，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去伤害别人呢！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孟衣。

秦止阅侍候在寝宫门外，已经是三更时间，其他的人也都怀着各自的心思休息了。正当他在打瞌睡的时候，门突然被打来，里面冲出来一个面容憔悴的人，头顶的两个桃花发髻已经垂到了脑后，脸色惨白如纸，干涸的嘴唇依稀可以看见血丝。尤其那双血红的眼睛，秦止阅差点认不出来那是子衣女官。

“止阅，你快去厨房，我这就去取之前制作的雪梅水，陆斯理一定会喜欢的。一定会喜欢的。”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本就是一个小小的惊喜，感谢点醒浑浑噩噩的自己的陆斯理。她还没有开口，她还什么都没有说。这种事情当然要当面道谢才显示自己的诚意。

孟衣不得不承认，陆斯理昏迷时她慌了，她不知道怎么求助灵均，她也不知道如何去救助，她不想失去这个熟悉又陌生，喜欢又讨厌的陆斯理，她不想失去这样一个佯装坚强，用笑容武装自己的六王子。

“是。”

秦止阅煮好茶水后就端进了六王子寝宫里面，他这样低等的小奴是没有资格近身侍候王子的。寝宫里空空荡荡，四根朱砂色的柱子像是一个祭坛，四周还漂浮着灰色的绸子，昏暗的烛火摇曳着，下一秒好像就要熄灭。

寝宫中央放着一张挂着灰蓝色床纱的大床，床沿的脚案上跪着子衣，床上的六王子已经气若游丝。果不其然，一切就像刘掌管说的那样，六王子活不过十八岁，今日是他们在清凉殿的最后一晚。

不远处屏风隔开有一张简单地桌案，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连抄写过的纸张也规规矩矩的整理好放在桌角。另一侧是一面铜镜和妆台，金银首饰一应俱全。一切都像刘不文计划的那样，等六王子死后他们就把这些东西全部带走。女帝肯定会让王子最喜欢的两个奴才去殉葬，那两个小奴，不用说就是孟衣和秦止阅了，刘不文说的丝毫不差。

“王子吃了妖蛊，是活不过十八岁的，今日是大人的十八岁生辰。这不是子衣女官的错。”秦止阅不忍心看孟衣现在的惨状。

她现在只想要他活着。孟衣拿起茶盏漱了漱口，润了润嘴唇，抿了一口。你喝不下去那就由我来帮你，哪里会有那么确定的事情，偏偏到十八岁生辰的时候才会发作，她孟衣只相信科学。孟衣为防止昏迷中的陆斯理呛着，微微的把他扶起，抿了一口水，用舌头撬开他紧闭的牙关，把滋润的雪梅水渡过去。

“子衣女官，你这是对王子大不敬。”秦止阅想要上前阻拦。

“去他娘的大不敬，他快要死了，他快要死了！”孟衣再也无法忍耐，眼泪决堤而出。“为什么人命在你们眼里就这么轻贱，他不是一个供你们瓜分的王子，他是一个人，是活生生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