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柴房门被人打开。
多罗冶手中捏着一块帕子,一边走着,垂眸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背上的血。
“看来是问清楚了?”
云锦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面上无悲无喜。
沉默良久,多罗冶终于抬起头,将帕子扔到了金今怀里,继而问云锦。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云锦并未否认,反而痛快的点头,比多罗冶预想中更坦荡的承认了这件事。
“果然。”他冷笑,脸色更加难看。
云锦并不想在这时候得罪于他,搬出了一早便想好了的说辞。
“当初你不信任我,即便我说些无关紧要之事,你都要派人一再查探直至核实,若我真跟你说的这件事的真正主使……”说到这里,云锦故意顿了一下,旋即道:“我猜,你会直接将我送到王帐,任那些人处置了吧。”
多罗冶神色一缓。
云锦所说的,完全就是当时他心中的想法,他无从辩驳。
那松脂提炼商人操着一口北漠京城的口音,描述的人分明就是大汗身边的红人——南耶。
南耶也是商人,且有大汗支持,乃是北漠在大殷境内最大的商铺的主人。
能让他言听计从甚至亲自去买了松脂去害他阿父的,整个北漠,唯有大汗一人。
“云锦,你的目的达到了。”
多罗冶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蓝白交织的天空,许久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一直跟在身后的金今出奇的未发一言。
空气陷入了难以言喻的安静,静的有些压抑。
云锦却并不急,她在等,一直在等,等多罗冶主动开口求她。
只因,多罗冶只是一个会些功夫的巫医。
即便他再足智多谋,终究力量有限,斗不过整个王庭。
许久,许久,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抬眸,看向云锦,“帮我。”
“云锦,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承诺。”
云锦勾唇,轻声:“多罗冶,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真的想好了?”
“回头?”多罗冶不受控制的冷笑起来,越笑越是癫狂,最后的最后,却是一行清泪落下。
模糊了视线。
“我阿父为大汗鞠躬尽瘁,凡所交代之事,从无错漏!”
“大汗还是王子时,便与我阿父称为异性兄弟,而今他登临高位,却心生忌惮!”
多罗冶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句句震耳。
若不是有金今扶着,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栽倒在地。
“云锦,谁告诉你我要回头。”
“本首领!要用他们的血,祭苍凉山上所有枉死之人!”
多罗冶的声音沙哑而又悲怆。
苍凉山大火历历在目,日日夜夜,几乎只要他闭上眼睛便能看到那些人在大火中挣扎。
直到最后,彻底陷入绝望,在绝望中死去。
阿父正值壮年,上马能弯弓射猎,下马亦能以笔安一方。
若阿父有反心,以当年多罗部的风光和强盛,何不在大汗已经继位但时局未稳时就筹谋谋反之事,反而等到时局稳固时才生出了谋逆之心?!
曾经最信任甚至要誓死忠诚之人,轰然之间成为了杀父仇人。
信仰的坍塌让多罗冶几乎陷入疯狂。
云锦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被伤害、被背叛的滋味儿不好受,她体会过了一遍。
所以更加知道多罗冶如今心情。
她经历过的,也要他切切实实的经历一遍。
只有这样,多罗冶才只能信任她,北漠,才不会成为她回京后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