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山如临大敌。
据暗哨来报:临邛府大规模官兵集结,集精良装备,携大小战船,调遣渝州府弄潮好手,精锐水师,正列队竹溪渡口。其间一首领模样的人,不像前几次官兵围剿竹溪山那样,说什么“要为民除害,山匪人人得而诛之”之类冠冕堂皇的话,而是直接朗声来了一句:“速度将他老婆放了,可留全尸。”
之后,竹溪山的几大当家紧急开会,议论方案。这边厢方案还没议论妥帖,就听得山号大作。这山号表明有人闯入竹溪山主山。一干人等顾不得许多,从聚义堂一跃而出。
来者不善!这是竹溪山众人的一致认同。这一次与以前的许多次官兵剿匪都不一样。以前的竹溪山亦面对过许多次剿匪,与临邛府的官府与驻军长期打交道。临邛府的官兵亦不过是做做样子,像朝廷交差而已。再者,竹溪山的山匪从来没有与朝廷作对的,只是打劫为富不仁者,收拾欺压良民者。就是过去的孟氏蜀国朝廷亦对竹溪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这一次来的似乎不仅仅是临邛府的官兵,还有外来的精锐。单看那些水上的装备以及船只规模,还有那些驾船的人,一看就都是精锐好手。
“可有抓住?”站立在院落大槐树下大当家询问前来报告的人。
“对方来人功夫很高,对这山势很熟悉,我们只是伤了其中两人,但都被他们逃脱。”短衫的汉子向大当家报告情况。
陈秋娘就坐在半开的窗边磕着胖婶端来的炒南瓜子悠闲地看着这一切。
“通知各处围捕,让他们进得来,出不去。若是拒捕,格杀勿论。”大当家手一挥,轻描淡写地说。
陈秋娘虽磕南瓜子的动作依旧娴熟,神色平静,但听大当家这么一说,心里还是不由得一紧,为陆宸担心起来。在为陆宸担忧的同时,心里又不免埋怨张赐这么狠,让陆宸也陷入困境,难道你的惨胜也包括牺牲陆宸么?
“陈姑娘觉得我这样做,如何?”那大当家等那报告之人离开,便大步向这边走过,站在窗外的一丛芭蕉树下,朗声询问陈秋娘。
“什么?”陈秋娘明智顾问,慢悠悠地站起身。
大当家呵呵一笑,不继续这个话题,打量着她,问:“你到底是谁?”
他脸上虽然笑着,神色语气却全是冰冷,与上一次问这句话时的语气神色明显不同。
“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陈秋娘将手中的南瓜子放下,施施然理了理衣裙,神色依旧平静。但她内心却是很清楚,她的生死不在张赐手中,而在眼前这个男人,分分钟都可能直接了断她的命。
“你可没说,你有夫君。且是这样的权贵之家。”大当家眉目里全是冷然。
陈秋娘平静地看着他,说:“若是我夫君,岂能我还在你们手里,就重兵围困,将你们逼上绝路。这不是活脱脱置我于死地么?”
“哦?”大当家长眉一展,眼底一抹寒霜,却是杀意乍现。
陈秋娘垂了睫毛,轻笑,说:“若真是疼我爱我的夫君,怎会如此高调来围剿竹溪山?若换作大当家,怕也是事先跟竹溪山交涉,谈不妥的情况下,或许还会暗中派好手来救,救不出的情况下,才会走这下下策之路,表面兴兵来伐,实则是逼迫竹溪山教人吧。”陈秋娘侃侃而谈。但她心里却是越发的凉了。张赐这一次的布局怕也是想着牺牲她的吧。
不过,张赐真是太急于求成了。他这样的做法漏洞百出,那赵匡胤岂是等闲之辈,能看不透他的布局。到头来说不定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底还是太年轻。
“时间人与事,能及得上你这般聪明的,不太多。也许,他不过是太自信。”大当家说。
陈秋娘展眉一笑,说:“就算他不聪明,却也是能带兵打仗的。再说了,情之所至,就算再不聪明的人亦会考虑周详。大当家若是曾真心爱过一人,便是知道了。”
大当家脸上浮起笑意,问:“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陈秋娘摇摇头,神色坦然地说:“若是在此之前,我以为你会放了我。现在此等情势,我没奢求。”
“所以,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也许我会考虑。”大当家又绕回了这个话题。
陈秋娘叹息一声,说:“真的抱歉,若大当家问的是来者何人。我可以告诉你,问我到底是谁。我之前句句属实。若是大当家记得不太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我生下来克父克母,能为我养父母带子,我奶奶将我抱回去。祖籍青城县陈家庄,兵乱前夕迁居眉州五里镇,兵乱导致家道中落,被迫回到二峨山柳村,过着苦逼生活——”
大当家手一扬,说:“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不要以为你真的可以掌控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