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快步过来挡住她,说:“我晓得你也是慕了我朱公子的名来的。也晓得你们女儿家最是表面害羞,内里浪得不得了。你就别装了,本公子都知道。”
他语调放浪,伸手就来抓陈秋娘。陈秋娘前世里就是混世魔王的那种,打架什么的也是有的,对于这种套路早有防备,于是在他伸手来抓时,立刻就一躲身,躲避开这人的一抓。
“哟,有意思啊,真带劲儿。念奴儿,帮我把这小娘子抓回府去,这年头,这样水灵有趣的小美人胚子,让公子我骨头都酥了的货色几乎都看不见了。今天真是天上掉下来慰劳本公子的。”那男子言语越发放浪,命令那美貌小厮动手抓陈秋娘。
“公子也是有头脸的人,请自重。”陈秋娘朗声道。心里其实也知道这话没有丝毫分量,这种泼皮无赖若是要脸讲理的,就不会成泼皮无赖了。
“我很自重。”男子笑嘻嘻地说,“来,跟着本公子吃香喝辣的去。这镇方圆几百里,你还真找不到比我待人好的了。你这等姿色,看你这穿着,将来配个粗俗的乡野汉子,实在是可惜的。”
男子一边啧啧地说,一边又略带央求的口吻催促道:“念奴儿,你快些来帮我。若是我动手,一会儿老爷子知道了,少不得又啰啰嗦嗦的。”
“老太爷身子不适。你就不该。若是惹了什么祸事,被罚了,也是应该。”那小厮冷了一张脸,声音也冷冷的。
“你不多嘴,谁知道?虽我宠着你,但你做事也要有分寸,不要忘了自己是谁,也不要忘记自己肩上还担着什么。”那男子再无之前的讨好之色,将宽袍衣袖一甩,脸上陡然森寒。
那男子听闻这种怒斥,神色依旧平静,一丝波动都没有。他只是略略整了整衣衫,闲庭信步似的往陈秋娘这边走过来。
陈秋娘这会儿已看清了形势:这是人家府邸门口,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即便有,就看这男子的做派,也没人会救她的;再说,这男子本就是泼皮无赖,讲道理脱险的道路显然是浪费口舌;第三,自己年幼,人单力薄,力量上也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罢了,形势所迫。如今反抗也是被抓进朱家,不反抗也是被抓进朱家。倘若不反抗,对方的警惕势必降低,到时候,从长计议,还更便于逃脱。
于是,她就那么负手立在那里,抬眸看着那叫念奴儿的美男慢慢地走过来。
那念奴儿看到她平静的神色,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蹙眉,满脸都是对她的厌恶。陈秋娘也是狠瞪他一眼,算作回敬。
“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你今日逃不掉,无用的挣扎浪费精力,只会让人难堪。走吧。”美男走过来,也不拉她,只是斜睨她一眼,说了这么一句。
那朱家公子却已走到朱家大门口大声呵斥:不长眼的东西,本公子回来了,还不来开门?
陈秋娘并没有因为美男一句话,就挪动步子。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做着无声抗议,尽管这抗议无安全是无用功。
“毫无疑问。走吧。别逼我动手。”美男语气冷漠。
陈秋娘垂了眼,挑衅地看了这念奴美男一眼,大步向朱府而去。
那门房小厮已笑嘻嘻地打开门,腰几乎都快弯到地上,恭敬地说:“公子,您今儿个回来得真早。”
“不长眼的东西,你是偷懒睡觉去了?”那朱公子抬起一脚踢到了那门房小厮,然后看了看陈秋娘,才对那倒地的小厮说,“你要碎嘴告诉老太爷,小心你祖宗三代。”
“哪能,小的什么都没看见。”那小厮满脸献媚的笑,爬起来拍拍尘土,就弯腰低头喊:“恭迎公子回府。”
这朱公子冷哼一声,这才趾高气昂地大步踏进朱府。陈秋娘则是走在朱公子之后,那念奴儿走在陈秋娘的身后,虽不曾动手,但有其实算是胁迫着她。
这朱家大院倒是贵气,进了大门,走了一段小弄巷,才是厚重的二门。因为知道朱公子要回府,那二门早就洞开。陈秋娘从昏暗的光线里看到前面四方形的小院落,那边还有三门。踏过三门,才是惯常的照壁。照壁灰砖砌成,照壁上是辟邪的图腾,题字为草书。陈秋娘无心辨识,只默默留心朱府地形,以便于逃离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不过,看这大门口就这样森严,一层又一层,每层都有人把守。陈秋娘的心里不免打鼓:要逃出这样戒备森严的朱府,难度相当高啊。
一行三人转过照壁,就有个灰布方巾的中年男子躬身而立,宽阔额头,小眼眯成缝,面带着微笑,迎上来拱手道:“大公子,老太爷叫你回来就去一趟。”|
“又什么事?”朱公子颇不耐烦。
“老太爷没说,只说让公子去一趟。”中年男子声音温和,说的是北方话,举手投足一股子的儒雅之气。陈秋娘暗自观察,猜测此人的身份,却不料那男子也是不经意地扫过来瞧她,明显面上一怔,却又很快移开,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色。
“他没说?哼,整个朱家谁不晓得老太爷最信你?你也不看看将来谁当家,哼。”朱公子一甩衣袖,冷哼一声,又转头一本正经地吩咐念奴儿:“你将我这小妹子送到书斋去,给我当伴读了。哦,顺便让秀红给她沐浴一下,脏兮兮的,辱没了孔圣人。”
那中年男子面色不改,还是不卑不亢的,只是扫了陈秋娘一眼,继续让那朱公子赶快去见老太爷。
陈秋娘却并不因为朱公子的离去,以及他说送到书斋当伴读而松口气。因为她听得出那厮话语里的淫|邪,那书斋怕也就是冠冕堂皇的淫|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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