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后19年，十一月，斯莫克

萨加罗文

再一次踏足这座城市，我依然感到难以呼吸。不知道夫人心中所想为何，要让我这种家伙独自来调查，她本应知道我对于如今的工作持反对态度的。

斯莫克，斯莫克啊……你的苟延残喘，还要持续到何时？我心里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在曾经的斯莫克市中心步行街上。证券交易所还开着门，但是已经没有多少人出入此处了——从灾难前延续至今的灾难前的商业金融体系终于在这座城市也迎来了末日。

我把帽檐拉低，与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擦肩而过，随时提防周围是否有警察在巡逻——斯莫克的铁网高墙将整个城市围了个密不透风，我算是个不速之客，虽然在进来之前也准备了这座城市里同规格的服装，但还是要小心不要被发现微妙。

冬季的斯莫克，雾霾覆盖了整片街道。据说这座城市的历史虽然只有百余年，但最早在这一带建立的城镇就已经是常年被大雾包围了。所幸我在自己的右眼做了一点手脚，让我不至于视野受阻。但是死寂沉沉的城市，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酸流河前——这条河的名字早已被遗忘，我如此称呼她罢了——味道比我少年时候来这里时更加刺鼻了。似乎是为了维护住这城市最后的价值，曾经被管制的上游的化工厂又再一次放任了。

啊，反正结果一样。血液中早已浸满了酸液，我又怎么能救治？不过说到底，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救治的。

只是自诩要救世的人，委托我前来调查，这世界的“威胁”。

“若是浓烟恶鬼归来的话，那么很可能还是在这里。”

那个说起话来慢声细语的老头——夫人称他为弗拉明戈——想要在那传说中曾盘踞于西部海岸地带的神族归来之时将其斩杀。愚蠢又大胆的计划，我难以接受，但是我不能违抗夫人的命令。

上古的神族归来的预言，我从少年时便在听，但是直到灾难之夜到来时，我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也因此知道，所谓“狩神”，是多么恶毒且愚蠢的行为。

我怎能一直忍受……不，我们怎能一直忍受！

我抬起头，看着这一片雾气。我隐约从那里面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也是我今次所需要寻找的目标吧。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吗？跨越了八百年的沉寂，重归故土，感受如何呢？我曾见证过真是书写的那段历史，知道你本是同类之中较为孱弱的一员，因不识真正的强大而妄自尊大，肆虐在西部海岸上，留下恶名，但是随后便被强大的同族击败，沦为附庸……如今时机已到，你归来这里，却有人要打着正义的旗号要将你杀死，你又该如何是好？

不……我又该如何是好？

我发出冷笑，似乎是在对自己现在所在做的事情的无情嘲讽。但是此时，我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我决定暂且隐瞒我这一行的一些所见所闻。

灾难后3年，十月九日，23:3，斯莫克，酸流河大桥

仿佛是舞台帷幕拉开一般，雾气完全散开，萨加罗文如舞台剧演员般，右手平端着刺剑，缓缓走下了拱桥。卡拉斯深呼吸了一口，右手的短剑横在身前，同时左手缓缓伸向腰间，又抓住了一把短剑的剑柄。

“这座城市的活尸，是你干的好事吗？还是说是你背后的神族所为？”卡拉斯沉声问道。

“若我说是他们咎由自取，阁下能接受吗？”萨加罗文露出了微笑，“当然，我等也在其中贡献了一点点力量，而之所以会成为活尸，那也不过只是本已无用之物的一点点有效利用罢了。”

“有效利用？你是指侮辱他们的尸体并让他们杀死更多的人吗？”

“何必说的如此无趣？难道说这些庸俗之辈生前，不曾渴望过伟大吗？”萨加罗文的声音压低了些许，“虽说最终成就不了伟大，但是能够添砖加瓦的话，不也应感到荣幸吗？”

法尔科那阴险的笑声再次回荡于卡拉斯耳边，卡拉斯试图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意，但为时已晚——藏于大衣之间的左手瞬间拔出了短剑，朝着萨加罗文的胸口掷出。

“铛——！”

几乎是在卡拉斯出手的同时，萨加罗文握着刺剑的手猛然一变动作，用那粗大的剑身将急速飞来的短剑轻易弹开，随后，萨加罗文的身影猛然间向前俯冲。卡拉斯愣了一下，但已经来不及去做判断，只能凭本能用右手的短剑向左侧心脏部位抵挡。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卡拉斯向后退了一步，拿着短剑的手一阵发麻，而在同时，金属碎裂的声音也传入他的耳中。

好快！卡拉斯不敢犹豫，左手再一次拔出一把短剑，右手扔掉剑身碎裂的短剑的同时伸到背后，准备拔出棘刺十字。但与此同时，破空声传来，几乎是在刺中身体的前一刻，卡拉斯拔出棘刺十字，与刺剑的剑身碰撞后，让这一击得以偏离。萨加罗文在第二次攻击被挡开的同时，朝后方轻盈后跳，重新回到了拱桥上。

“以战术素养的角度而论，太过急躁，但是战斗意识还算不错，”萨加罗文依然平端着那把粗大如血肉堆积般的刺剑，以一种俯视的视角看着卡拉斯，“果然，狩神者联盟的战士，又身负强大的灵魂，确实是有些实力，然而经验的欠缺或许会成为阁下的死因。”

对方的冷静态度让卡拉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心中警告自己不可冲动。然而，萨加罗文话中的其他信息却让卡拉斯很在意。

“你知道狩神者联盟？”卡拉斯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看上去十分清醒，我觉得你不是信使。”

在夜曲的时候，卡拉斯面对过同样崇拜于极西之影的法尔科。按照法洛尔的说法，法尔科的灵魂不像信使那样是碎片状，甚至变成与极西之影比较类似的形态。眼前的萨加罗文难道也是这种状况吗？卡拉斯不敢确定，但至少可以确定——对方确实是属于支持神族的一方。

“信使？哦，阁下竟然如此敏锐吗？”萨加罗文轻笑道，“毕竟已经自诩为话事人了，那自然不可能手下无一人可用。只不过若是称之为‘棋子’未免过于失礼，他们对于我来说可说是……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