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生(1 / 2)

灾难后25年,十二月十日,夜曲岛,弗兰肯斯坦医院

“……好了。”

直至这场外科手术结束为止,卡拉斯端着手术盘的双手依然在发抖,盘中沾着血污的刀具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刀刃所向并非是可怕的敌人,而是躺在手术台上胆战心惊的中年人。

而如今,原本被手术刀切开的腹部创口,已经用针线缝好,而似乎也在缝好后的这个时间,麻醉剂的效力刚好过去,病人开始因为疼痛而呻吟起来。

得救了……病人得救了,对于卡拉斯来说也得救了。

“不算是得救了,”在卡拉斯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弗拉明戈开口道,“我能做的是切除现有可以切除的病变部位,但是病变并不是不会复发——你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之后要好好静养一阵子,暂时不能出海了。”

“我……”中年人瞪大了眼睛,说道,“我不出海的话,我……我们的生活该怎么办?凭政府分配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够……”

“已经没有‘你们’了,”弗拉明戈摇了摇头,“你知道的,你儿子的手术失败了。”

那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了……

“不!”中年男人想要爬起来,结果却险些从台上跌下。弗拉明戈扶住了他,本来就只能依靠轮椅和拐杖行走的他也险些跌到。

“不要这样,好好照顾好自己!”弗拉明戈低声道。

“为什么要救活我!”中年男人呜咽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不该是我独自活下来的,应该是他……没有他,我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首先得活下去才行,然后才能找到活着的意义,”弗拉明戈慢悠悠地说着,对卡拉斯招了招手,“带这位先生去病房躺一下!”

卡拉斯把手术盘放下,正要上去扶住中年人,他却用力一挥手,瞪了卡拉斯一眼,道:“我不需要!”随后,他颤颤巍巍地下了手术台,扶着墙壁缓缓离开了。

手术室里一时间陷入寂静。弗拉明戈看了一下卡拉斯,扶着手术台边缘,走到了手术盘前,拿起了刚才用过的手术刀看了一眼。

“先生,他……”卡拉斯看了眼手术室大门的方向,问道,“他能活下去吗?”

“能不能活下去得看他自己的做法,活下去的意义这点……我无从插手,”弗拉明戈一边转动着手中的手术刀刀柄一边说道,“但我只能在此救他一命,这是我能尽到的绵薄之力。”

“可是……”

您自己呢?这是卡拉斯想要问出的一句话。他已经看出来,弗拉明戈的身体每况愈下。

而似乎不止是弗拉明戈,整个狩神者联盟的气氛,与卡拉斯刚来的时候相比,这段时间也变压抑了很多——不仅仅是有战友的战死,明显还有什么严峻的状况发生了。

“你在担心我吗?谢谢你,孩子,”弗拉明戈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我不是值得你这样担心的人,孩子,我……成不了你真正的保护伞的。”

“为什么……这么说?”

卡拉斯愣了一下,感觉心中的什么东西被动摇了。

对此,弗拉明戈当时没有再说下去,他把手术刀放回到手术盘中,拄着拐杖离开了手术室。

灾难后3年,十月六日,18:3,夜曲岛,西北海岸

“棘刺十字”的剑身被卡拉斯用力拽了回来,刚刚张牙舞爪如活物般的锁链与剑身碎片一瞬间收缩变回了普通的长剑模样。本就鲜红色的剑刃之中,鲜血从中滴落,仿佛是这把剑在流血一般。

这是“棘刺十字”第二次沾染鲜血,而第一次是在锻造的时候——卡拉斯的神之子血液在剑身中流淌。

狩神武装,本应该是为了杀死神族而制造的武器,如今,染上了身为人类的鲜血。

身为人类……

卡拉斯大口喘着气,拿着长剑的手依然在发抖。月光照耀之下,他能看到海边碎石地上散落的血迹,以及那些血迹的来源——几米之外倒在地上的法尔科。

被展开的“棘刺十字”击中的身体已是千疮百孔,鲜血不断流淌而出,而法尔科自身依然在尝试挣扎着——哪怕是脖颈也被展开,气管已经暴露在了卡拉斯眼中,他仍然一息尚存。

这就是你从极西之影那里得到的“新生”吗?那正好!卡拉斯尽量让呼吸变得平缓一些后,走到了法尔科的身旁。

“你没有机会了,法尔科……”卡拉斯抬着头,没有去看法尔科的脸——至少他自己不认为是不敢看,“一败涂地之后,你也该明白这个事实——你的杀戮从来没有意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

法尔科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气管被斩断,让他说出来的东西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夹杂着气体流动的咕哝声。卡拉斯依然没有低下头去看他,继续说道:“你所崇拜的神祇也好、你给自己找到的‘意义’也好,实际上你都是一无所知——你,听不懂你眼中的‘主’到底表达的什么,就擅自把自己喜欢的‘杀人’强加在自己的信仰里;你口口声声说着你现在所作所为有了意义,但实际上哪怕你说以前的杀戮没有意义,你也杀了好多人。如果你自己不想承认,那就我来替你说出来这句话吧——”

卡拉斯咬着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觉得不会失控后,低头看向了法尔科,但那一瞬间他还是愣了一下——

法尔科并没有说出什么东西来,只是他的嘴一张一合,那几乎失神的双眼中却传达出了近乎于哀求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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