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高眉娘早已经取针换线,绣了几针便明白了林叔夜的意图,而林小云几乎也是在同时啊了一声,他极其聪明,既有刺绣的本事,也有着对局势的判断,若说李绣奴已经成长为一个可靠的裨将,那林小云就是一个大将的苗子。李绣奴那边没弄懂高林二人的微妙反应是什么意思,但她有她的好处,只管按照昨日高眉娘的教导,安心刺绣便是。
她们这边渐渐安心刺绣,城墙之上却又有变化。
秦德威喝问道:“南风位,你们为什么执牌不发?”
“禀公公,”林叔夜指着那支快香说:“按照规矩,上一轮牌上桌者为下一轮首发,却并没有说拿到绣牌就得发,如今这第二炷香还没烧完,公公何必催我?”
秦德威愕然,随即怒道:“这样的话,你岂非可以攒牌?那这样庄家不是赢定了?”他说着怒视梁太元,只当这小老儿诓了自己。
“公公息怒,公公息怒。”梁太元指了指东风位的方向:“庄家可以攒牌,闲家也能攒啊。现在东风位茂源不就已经攒了一张七索了吗?”
秦德威愕了愕,随即想起广茂源上一轮打出了空绣地作灭牌论,所以她们手里头的七索便留下来了。他并非愚笨,只是对马吊不熟而已,这时一被提醒,忽然之间转过了无数念头,恍然道:“还可以这样玩啊!”
有了这样的操作空间,这斗绣马吊的输赢玩法就多出了不知多少变化,而不仅仅是比各家针速快慢而已。
马吊四门,每一门最大的牌都会加一个“尊”字,比如索字门,别的都是六索、七索、八索,到了九索就加了尊号,称“尊九索”。这斗绣马吊在图案设计上,越大的牌设计就越复杂,所以绣七索比绣六索繁复了两分,八索比七索又繁复了两分,到了尊九索因是最大的牌,比八索又难了三四分。因此绣一张尊九索的时间,几乎都可以绣两张五索了——这也是为什么四大绣庄一开始都没有直接绣那几张最大的牌的原因之一。
梁太元是绣评界的老行尊,深知诸宗师的能耐深浅,因此在设计这批马吊绣的时候,已算定了就算刺绣三宗师同时动手,要绣好尊九索,一炷快香也是非常紧张的——而那快香的长短也是他通过算计而特制的。
上一轮凰浦这边已经领先了数十针的距离,这一轮差距进一步拉开,等到茂源即将绣完,凰浦这边将“尊九索”也绣了不少了。就在茂源的“一钱”快要完成之际,林添财传来信号。
林叔夜马上就将手里的“二钱”打了出去。
铜锣震响,停震之前茂源也没能打出那张“一钱”,陈老夫人只能扔出一张空白绣地,茂源作灭牌论。
铜锣再震,潮康祥是中途拆修改绣“尊九索”的,那尊九索繁复无比,因此也未绣完,黄谋也只能扔空白绣地灭牌。倒是泰奇总算将那张“一索”绣完了,可这时候如果出牌,只会平白给灭掉,因此也留牌不发。
于是凰浦的“二钱”顺利上桌。
南风位后面,来观战的凰浦众人纷纷欢呼雀跃。
黎嫂喜道:“第二轮也是我们上桌,我们已有了两桌,再上一桌,这一场我们就保赢了。”
“还不能得意呢!”林添财是赌博的大行家,这马吊他也是玩过的:“最终还是得能不能打断他们做不来色样。”
他虽然说别得意,但脸上都是得意,因为这时高眉娘她们已经把“尊九索”绣了三分之一,只要这一轮能够顺利绣成打出去,那潮康祥手里即将完工的“尊九索”就会变成废牌,到时凰浦将再下一城,有了这样的优势,后面就有余裕打断闲家形成色样,这一局马吊赢面已经七七八八。
“尊九索”已是索字门最大的牌了,茂源要“后发制人”也不可能绣出更大的,梁惠师给“一钱”结了线,冷笑一声,道:“绣尊空文吧。”
文钱门以小为大,在“一文”之上还有“半文”,半文之上还有“空文”,也就是零。马吊牌中,除了图案区别还有颜色区别,红色的牌只有四赏四肩以及百万9张,林叔夜一从林添财的手势中得知茂源动用了红线,也不等那边绣出花样来,便已经猜到:“茂源要绣尊空文。”右手敲了敲脚下木板,林小云听到声音抬头,在孔洞中看到了林叔夜的手势。
“茂源在绣樽空文。咦,她们这么快?”
现在刚过上桌,按理说茂源最多刚过启绣,凰浦的探子看出她们绣哪一门有可能,怎么就能看出绣的是哪一张牌呢?
高眉娘手中不停,心中微一沉吟,道:“该是她们动用了红线。”
“红线,哦,只有四赏四肩百万是红线……那没错了!上两门的赏肩和百万谅她们不敢就动手,尊九索我们在绣了,她们再绣没意义。那就只剩下尊空文和半文——两者之间,那肯定是选空文啦!”
他一心二用的功夫没有高眉娘精深,嘴里噼里啪啦地说着,手上就略慢,被高眉娘皱眉喝道:“这些事让庄主想去!专心刺绣。”
“知啦知啦!”
就在这时上面木板又想,林小云抬头看向孔洞,又是愕然:“一索?”
高眉娘喝道:“专心刺绣!”
林小云只好埋了头,过了一会忽又抬头:“哈哈,我懂了!好策略!”忽然脚下一痛,忙叫:“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