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乱斗倒是应该,明着说要搞三对一?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针对谁?
只有霍绾儿顷刻间想到了什么,心中陡地一寒!
几乎是在同时,林叔夜的目光投射了过来,霍绾儿便猜林叔夜也想到了!
果然就听秦德威笑道:“前两日,有人告诉咱家说你们广东某个绣庄实有高人,能凭着刺绣本事,硬破咱家的布局。所以咱家今日不禁想要再看看这高人的本事。咱就给摆个三对一的局出来,看看她还能怎么破。”
霍绾儿和林叔夜心头同时一紧,当初霍绾儿的确也说过这样一句话,可谁也没料到他地位这么高的人竟是如此小气,不但怄上了,而且还准备把偏架拉到台面上来!
场上虽然没人说话,但此刻能站在这里的,除了李绣奴个个都是人精,察言观色之下,便有了三分推断:这个尚衣监太监,莫非是冲着凰浦绣庄去的?
陈老夫人和杨燕武对视一眼,眸底都露出了喜色。陈老夫人眼角一瞥,见梁惠师也是嘴角微微一翘,显然也在幸灾乐祸,暗中点头。
就听霍绾儿在珠帘后道:“公公,这样会不会有失公平?”
她一开口,众人便多了四分把握,觉得秦德威多半是冲着凰浦。
秦德威嘻嘻笑道:“我还听说那个高人与苏州沈女红齐名,沈女红未得皇家指认,民间竟敢称她是什么刺绣大宗师,嘿嘿!大宗师这三个字,是你们绣行能随便用的吗!”
慌得徐博古赶紧垂首:“不敢,不敢!”
而众人也终于确认:这个太监果然是冲着凰浦、冲着高眉娘去的!
陈老夫人暗中大喜,而黄谋则向林叔夜投来目光:“你怎么得罪他的?”
秦德威都不理徐博古,继续道:“那沈女红既敢妄称大宗师了,姓高的自然也是了。你们广东没有其他妄称大宗师的了吧?”
众人慌忙道:“没有。”
秦德威笑道:“既然没有,那不就得了?她一个大宗师,要是跟其他宗师平手较劲,这不有失身份吗?因此来个一对三,才符合她大宗师的身份啊!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慌忙说对,黄谋是被迫低声应和,杨燕武却叫得贼大声,林叔夜沉默不语,林小云气得牙痒痒,李绣奴吓得缩头缩脑。
“怎么样啊,”秦德威催着:“有没有合适的题目啊!”
梁太元沉吟着,无奈道:“老朽倒想了一个题目,不知合不合公公的意。”
“是什么?”
“斗绣马吊。”
“马吊?那是什么?”
“回公公的话,马吊是近年刚刚出现的一种纸牌戏,又叫马吊戏,目前只在民间底层流传,士大夫们多半尚未听说,因此宫中多半也还不知。但广东绣行好事者多,已有人仿马吊戏,设了斗绣马吊。”
古代各种娱乐方式传播慢普及更慢,这马吊戏虽已出现,等到士大夫阶层大面积流行,还要到万历年间。
梁太元跟着便将打马吊以及绣马吊的规则说了。
原来这马吊乃是明朝中期逐渐形成的一种纸牌游戏,规则上来说是后世麻将的前驱,但外形来说更类似于扑克。
马吊牌一共有四十张,分为十字(又称十万贯)、万字(又称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又称四门,发展成麻将后,减成万、索、筒三门)。
万贯、索子两色是从一至九各一张;十万贯是从20万贯到90万贯,以及百万贯、千万贯、万万贯各一张,一共十一张;文钱是从一至九,以及半文(又叫枝花)、没文(又叫空汤)各一张,一共十一张——四门加起来一共四十张(发展成麻将后,每张牌乘以四,如每副麻将都有四个四个一索、四个二筒,而马吊每一张牌只有一张)。
这马吊牌的规则说来繁复,秦德威一时都听不懂,便让人去寻了一幅来,又叫几个会打的人上来打一轮试试,陈老夫人不会,杨管库上前,林叔夜听了一遍早记了规则,当下与黄谋上前,梁太元在秦太监身后指点,打了一轮,秦德威连称过瘾——玩意儿虽没麻将那般成熟,但魅力却已非同小可。
原来这马吊牌的玩法是四人围坐着着打,四十张牌每人各取八张,剩下八张放在中间,出牌时除了文钱是以小胜大之外,其它三门都是以大胜小,四人轮流出牌,出一张取一张(这个环节类似于麻将)。
首发玩家出牌后,后面的玩家必须打出同一门且大于上家的牌,才能完成“捉牌”,一轮四张打下来,牌最大者保留下来放在玩家前面,叫做“上桌”,其它三张翻成反面,叫做“灭牌”。如此循环反复,直到四十张牌全部打完,然后进行输赢结算(类似于麻将打完后算番)。“上桌”的牌如果形成特定的稀有组合,称为色样,这是马吊牌输赢的关键。
打牌的时候规则极简(就是按顺序出牌、牌大者胜),而输赢结算却因色样的存在而显得十分繁复,因此便倒过去产生了许多博弈与算计。
霍绾儿在旁看了一轮也懂了,便问:“马吊牌原来是这样打,马吊绣又是怎么绣?”
梁太元道:“其余规则类似,只是马吊牌分牌全凭手气,但马吊绣就看手速了,谁先绣出来,那牌就算谁的。”
霍绾儿登时想起了来:“类似于围棋绣?”
“正是。”
“那如果两家绣了同一张牌该怎么办?”
“那就谁先打出来便算谁的,后出手的便算废牌,若轮到了打却没牌,以灭计算。”
霍绾儿在珠帘后点了头,梁太元又道:“此外,打马吊牌还分庄散,原本以抽牌定庄散,首局之后则以赢得筹码最多的玩家为庄,若有二家并列赢筹最多,则由上一局庄家连庄。按照规则,散家必须夹击庄家。”说到这里,他面向秦德威:“若是按照,那就符合秦少监以三击一的要求。”
秦德威听完介绍,稍一琢磨,便哈哈大笑,道:“好,好!一庄三闲,这个好!不过,谁来做这个庄家呢?”他说这话时,眼睛就瞄着林叔夜。
杨燕武和陈老夫人对视了一眼,便脱口道:“凰浦绣庄在第二关献绣中位列第一,自然得他来做这个庄!”
秦德威含着笑,没答应也没否认,而是对着珠帘屏风:“绾儿姑娘,你觉得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