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绣拿出来,当场就压倒了广泰奇,梁晋蔡有成心里都清楚,广东除了广茂源和潮康祥外,再没有第三家绣庄拿得出这样的作品,绣师的个人境界到达一定高度之后,就不是靠人力与时间能弥补的了,以这幅《临水自怜金翠尾》而言,背景的雅致、爪眼羽毛的精致,广泰奇用用心也能办到,便是水中倒影的微妙,十大名庄看过之后也能模仿,然而那个“怜”字,就是给广泰奇十年时间她们也绣不出来。
这幅刺绣便是在高眉娘手底下也属于上品,也正因为有这样的佳作,她才有信心能在成品献绣环节压倒广茂源。
被外甥这么一说,林添财也就想到:高眉娘的绣品既然能赢广茂源,那也就能潮康祥,想到这里忍不住五官都跳舞起来,笑道:“昨日赢了广茂源,明日再赢潮康祥,那咱们凰浦就是广东名副其实的第一绣庄了,哈哈,哈哈!”
“舅舅,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林叔夜道:“广茂源没有出全力,就像姑姑说的,我们是用上品中的上品来对人家上品中的中品,胜之不武,论底蕴我们跟他两家还是没得比的。”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林添财笑道:“谁让他们不出全力的。”
林叔夜笑了笑,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跟舅舅争了。
林添财又说:“现在黄谋退让了一步,这个邀约你去不去?”
“去,肯定是要去的。”
“那他如果提出什么条件呢?”
林叔夜沉吟不语。
林添财好脸面,虽然很想凰浦在海上斗绣上力压广茂源和潮康祥,那他以后可就大大的有面子了,不过跟面子相比,他还是更注重实际的利益:“阿夜我跟你说啊,你还记得我们一开始的目标不?一个是在海上斗绣拿到名次好吸引订单,二是拿到订单和订金为我们参加广潮斗绣做准备,三是拿到那瓶古蜜。现在这三个目的都算达到了。”
“舅舅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见好就收!海上斗绣是小场面,各地绣行不是很认的。就算最后赢了也只能拿来吹嘘,还不如拿到一点实际的利益来得实在。”
见林叔夜依然沉吟着,林添财问:“怎么,舍不得?”
“倒也不是,”林叔夜说:“只是总觉得……要不我去问问姑姑的意思?”
林添财想了想,说:“这倒也应该,毕竟是高师傅拿出来的绣品。”
林叔夜便来到小船外,轻轻问:“喜妹,姑姑歇下了未?”
喜妹还没回答,高眉娘的声音传了出来:“还未,庄主有什么事情?”
小船篷薄,林叔夜也不进舱,便隔篷将事情说了,最后问道:“如果黄谋对明日的决比有所求,姑姑的意见是?”
高眉娘冷冷反问:“什么叫有所求。”
林叔夜正想着怎么措辞,船舱里高眉娘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其实这些是运营的事,庄主自己决定就行,不用问我。”
“那我到时候看黄谋提什么条件,再斟酌回复他?”
舱内低低嗯了一声,便再没动静了。
“好,那我去了。”
这次海上斗绣其实也是海上丝路的一个大社交场,因此拖来了几艘楼舫,风平浪静的时候开出近海,白天吹风晚上赏月,这些楼舫其实不太适合海上环境,所以旁边有小船跟着以策应饮食与安全。
林叔夜坐着渔船登舫,舫上已经燃了炭炉、备了糕点,黄谋脸上没有半点被拿捏的愠色,欣然拍着身边的座位:“林贤弟来的正好,水恰好滚了,哥哥我这里有一泡武夷老树的岩茶,咱们哥俩一起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