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门的第一类——“直”——又称直扭针,这类针法都是走直线,根据线条方向的不同又分为直针、扭针和风车三小门,于刺绣针法中乃是基础中的基础。罗六姐所说的勾叶子,便是扭针中最常见的用途之一。
黎嫂见林叔夜点头,便说:“好。”
当下两人坐落,评审道:“按斗绣惯例,焚香定时,锣响针停!你们想用慢香、中香、快香?”这三种香用料不同、粗细有异:快香燃烧快而且香体细,里头还加了促燃之物,烧起来非常快;中香较粗,也不加促燃物;慢香则又大又粗,一根能烧一两个时辰。
罗六姐道:“速战速决,用快香吧。”
评审又问:“几炷?”
罗六姐道:“一炷。”
黎嫂吃了一惊,心想:“一炷香?那能绣多少?”但在罗六姐的气势下却不敢反对。再说这一场也说好由对方定。
评审便点燃了一炷快香,然后道:“启针!”
黎嫂对自己道:“别怕,别怕!我绣我的!便是输了,后面还有云娘、姑姑,她们的针法快,也许能翻盘。”便平心静气上绣架落针。
这扭针是用较短的斜行针路来形成绳状线条的针法,下针时绣线微拧,一般由下端或右端起针,然后从右到左、从下而上绣出,黎嫂想起高眉娘传授的口诀:“横直曲线下右起,向左向上出绣地,后针遮盖前针脚,如此行针便匀密。”
眼看她几个勾勒,便出了一片叶子,用针如此之顺畅、用线如此之匀密,这是高眉娘指点过之前所没有的。她绣了一片叶子后满心欢喜,自忖功力比前大进,当下恢复了一点信心,眼角便偷空朝对面扫去,这一扫之下差点拿不稳绣花针!
她自忖自己落针已经很快了,没想到自己才绣了一片叶子,对面罗六姐的绣地上已经出现了三片!而且针针皆密、线线皆匀!把黎嫂都看呆了。
而就在她发呆的片刻,罗六姐又绣成了一片叶子。
林叔夜叫道:“别看她!你绣你的。”
黎嫂赶紧收摄心神,然而一想到对方竟然比自己快了那么多,心头再怎么也定不下来,一个慌乱,下针竟然绣歪了,赶紧回改,却更慢了,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旁边辜三妹哈哈大笑。
那一炷香烧的好快,没等黎嫂绣完第三片叶子,香已燃尽,铜锣响起,评审叫停,黎嫂满脸羞愧,离开了绣架,看对面时,只见罗六姐的绣地上整整齐齐排着一十三片叶子。自己绣的还没对方一个零头!
不等评审发话,黎嫂已经垂头道:“我输了。”
罗六姐走过来看了一眼,说道:“第一片叶子绣得好,针速虽不够,针功却颇为扎实,这样的针工让你慢慢绣,却也能出来一两个名庄绣品。”
这话算是一种肯定了,黎嫂心里又是叹服,又是羞愧,却就听辜三妹说:“她们拿来献绣的绣品,不会是积攒了七八年的绣功吧?”
林小云自己猖狂,所以最见不得别人的猖狂样,对黎嫂道:“别生气,回头替你报仇。”
黎嫂是个老实人,低声道:“我没生气,的确是我手脚慢。咦,你声音怎么这么粗?”
原来林小云一个激愤忘了用假声,赶紧咳嗽一声遮掩道:“我喉咙痛。没事没事。”
林叔夜瞥了他一眼,怀疑更增,不过这时候也没功夫想这个,开口道:“第一场我们认输了。第二场你们谁来赐教?”
辜三妹哈哈笑道:“那自然是我了。”
林叔夜道:“上一场你们定题目,这一场该轮到我们了,就绣梅花吧。仍然以一炷快香为限。”
辜三妹笑道:“行,随便你们怎么的都行。”
说话的功夫,早有人上前给绣架换了新的绣地,林小云这时早已明白林叔夜故意示弱的战术,便也刻意扭着腰肢上前坐落,拿起绣花针时不小心拿不稳掉了,赶紧又捡起来,对着看他笑话的辜三妹说:“这位姐姐,我刚学刺绣不久,你能不能让我一朵?”
辜三妹笑道:“让你三朵又何妨?”
林小云拍手:“哎呀,太好了!太好了!”
评审点燃了一炷快香,叫道:“启针。”
林小云扭扭捏捏抬起了绣花针,就像举着一根铁棒一样吃力,辜三妹抱着手臂冷笑,林小云慢慢地落针起针,一针一针不疾不徐地绣好了一朵梅花。
粤绣绣梅花,一般用风车针,风车针也属于“直”门针法,刺绣时从外边起针、至中间落针,而后形成的线条顺次而成,可以绣成多片叶子或花瓣的风车类模样,用此针法绣花蕊时,则要注意在中间留个小洞,并在直线的尖端加绣圆子针。
辜三妹看他这般速度,心想别说三朵梅花,便是让六朵梅花又无妨?怕就怕这速度对方一炷香内绣不出六朵来,口中调笑道:“你这针法倒还可以,梅花绣的也中规中矩,就是太慢了,你们绣庄出的都是慢针工啊,哈哈。”
林小云笑道:“你想看快的?那我就快给你看。”话音刚落,他气势为之一变,绣架之上只见针影闪动,转眼之间一朵梅花又将成了!
辜三妹怔了一怔,随即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怒道:“小贱人敢晃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