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没?”死里逃生的恶鬼咽了咽口水,他都能听到自己响亮的咕噜声,却见那具被旱雷劈得焦黑的身体又开始动了起来,一步一颤地往桥边爬去,背上被雷劈得酥脆的触手随着怪物的颤抖而脱落。
怪物终于爬到了桥边,它前倾探身,让自己自由落进水里,“噗通!”“噗通,噗通!”伴随着落水声,姬水上溅起大片水花,涟漪渐渐消失,水面上重归宁静美好,似乎那只怪物与那道惊雷从未出现过。
“这都不死?”借着皎洁的月光,恶鬼看见了原本属于怪物身体的一部分从它身上脱落,很是心动,虽然没能收获怪物的全尸,但是估计光是这一部分,也能够满足那个古怪店长的旺盛好奇心,就拿那几根触手,再灌一些滴落的黏液交差,这单子恶鬼就准备就这么结了,虽然报酬丰厚,但是他不想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算了算了,等天亮吧,黑灯瞎火的把命送了可就亏了。”纠结了许久,恶鬼还是决定等太阳上差了再去收拾残局,反正大晚上的也没人捡便宜。“嘶——真他娘的疼啊,那该死的家伙不会带毒吧,不行,得赶紧回去给收拾收拾。”肩膀上的伤口以及失血让他感觉身上有些发冷。
“不对,那家伙不知道还在不在附近,老子辛辛苦苦这么久还挂了彩,可不能让他白白捡了便宜!”他突然想起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参与了这场狩猎,那个狩猎刚开始就不见踪影的诱饵。为了让自己的战利品不落入他手,恶鬼只能简单给自己包扎了一下,就重新拖着疲倦的身体上了桥。
好在,他与怪物做搏斗的地方并不远,不用多久就能回到那里,但是他只敢一步步挪,生怕惊动了落水的怪物,虽然那怪物很明显受了重伤,可并没有死,对于这种从未接触过的生物,他并不介意对它抱有较高的警惕。
挪动许久,他终于碰着了第一根脱落的触手,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这些原本扭曲恶心还黏滑的东西刺客都裹着一层薄薄的黑炭,稍一用力,表明的焦化层就会崩裂,露出里面鲜红的肌肉组织并流出恶心的黄色粘稠组织液,绵软怪异的手感让恶鬼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把之前装生石灰的小袋子翻个面,抖落干净了把触手塞进去,他总感觉那些焦黑的触手似乎还会活过来扭动。
地上还留有不少黏液,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幽幽的绿光,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恶鬼不在乎,在他眼里,这一滩滩的黏液可是自己能继续滋润着活下去的一点点担保,自然是得收集一些当做本金的,可惜自己身上携带的容器太少,只能收集一点点,这些黏液在怪物身上流淌时像沥青般粘稠,才一会儿却变得像果冻一样,在塑料小瓶里成团地翻滚,丝毫没有液体的形象。
桥下传来轻轻的哗啦声,或许是水花拍在桥墩上,也可能是江风掀起的小小浪花,不管是哪种,这原本稀疏平常的动静如今却使得桥上的八尺大汉身体一僵,他小心地探出围栏,看了一眼桥下黑漆漆的姬水,虽然他什么也没看见,但他总感觉那波光粼粼的姬水,如今却泛着一丝殷红。
把自己慌乱中被夺走的横刀也捡回来,恶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雄伟的大桥,他要回到丹阳去守株待兔,顺便结一下那个店长给自己的定金,最好再确认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大碍,怪物那舌头刺进身体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他通体发寒,如果没有必要,自己是再不会靠近这里一步了。
一个瘦小的人影在桥柱后面看着那个魁梧的家伙鬼鬼祟祟地离开大桥,那是逃跑后就不知所踪的辕,此刻他的面具早已不翼而飞,脸色苍白,扶着桥柱微微喘息。秋天空气干燥,这对辕来说是不小的挑战,若不是在大桥上,水汽充裕,否则他根本无法牵动电离子产生雷电,“引雷”从古至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就算这样,也没死吗……”雷电远超辕的预期,他从那道惊雷上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厌恶感,那是属于“源”那一层面的感情,但是即使如此,那恶心的怪物依旧存活了下来。“而且不止一只……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被江风吹起几层波纹的平静姬水,辕皱眉沉思,他不能简单地就此忽视这些凭空出现在这片大地上的怪物。
一个崩溃的文明,人们想在绝望中寻找仅存的一线希望,这本无可厚非,然而在一个毁灭的世界中,总会有人为了那渺茫的生存机会,突破作为一个生物的道德与底线,去尝试一些禁忌的,危险的,反生物的方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甚至不惜放弃自己作为智慧生物的自尊。
比如寄生,比如混种。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源”虽是更高位面的存在,也无法洞悉每一个生物的想法,而若干文明,若干世界,总会出现这种不择手段的天才,辕虽然初出茅庐,对这种事情却早有耳闻,否则也不会不计消耗地使用“引雷”这种魔术,而这道沾染了“源”的气息的惊雷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如极北之地浮于水面上的冰山,水下的部分远比水上的来的复杂,庞大与深远。
“听他说,‘店长’在收这东西,他要这东西干嘛?”作为问题的本质,怪物入水后再也不见踪迹,辕只能把目光打到原本兴致缺缺的“店长”身上,如此一来,他找“店长”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辕抓紧时间过了桥,桥下暗流涌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辕估摸着如之前那般恶心的怪物起码还存在有三只之多,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没有如之前那只一样迫不及待地追上来开宴,但是继续在桥上待着也绝不是一个优质的选择。
他跟着恶鬼离开,对方被怪物袭击了,辕需要知道这怪物在攻击人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比如寄生,中毒乃至于同化,不同的影响将对自己后续采取的行动具有重要的意义,甚至于会超过自己传承文明这一目标。
“轰!”一声惊雷将睡得歪七扭八的人从睡梦中叫醒,轩以为下雨了,赶忙出门去看,他好不容易找到个又干燥又能遮风挡雨,周围还有不少柴火的猎人小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地势太低容易进水,可不能让暴雨给淹了,几个月前淮陵的那场大雨几乎将轩对雨天的好感消磨殆尽,以至于他宁可面对豆大的冰雹都不想去面对一场豆大的暴雨。
推开门一看,却见晴空万里,连遮挡月亮的云朵都没见到,不论是皓月还是北辰星都看得一清二楚,挠挠头看了看同样被雷声惊醒的薛里战,对方也和自己一样仰天张望,甚至还张嘴伸舌头感受是否有雨水落下,当然,也是什么都没感受到。
“晴空霹雳啊,真不是个好兆头。”毫无预兆的惊雷让轩想起了那个突破科学理论的“魔术”,虽然不知道对方能否做到,但是想到古时候能够呼风唤雨的“巫”和方士,姑且当做也做得到吧,“希望是我多心了,一切顺利最好吧。”
顺手安抚了一下还在四处张望的薛里战,轩就转身回了屋子,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确认已经和这匹马建立了相当稳固的关系,就凭对方肯让轩上背了,轩也不怕这马会撇下他独自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