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袋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一楼到五楼都没问题,扔垃圾的人一定是在天台。
我和铁牛蹑手蹑脚地爬上天台,天台上的垃圾袋多到让我吃惊。我没时间思考是谁在这里丢了这么多的垃圾袋,也没时间去考虑补习班那个小混蛋有没有在撒谎,只因为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台向下望去,我又看到那个跟踪者,他也在看着我。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对我竖起剪刀手,而是用食指指向五楼。
“看啥呢?”铁牛小声问道。
我刚想把“跟踪者”指给他看,突然发现他不见了。
月光倾泻在天台上,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假设这里有人的话,一定逃不出我们的视线。但是,我和铁牛找了半天,连个人影儿都没找到。
“真是见了鬼了。”铁牛嘟囔道,“难道这垃圾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上小学时候学的开锁技术还在吧?”我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铁牛被我问得愣了几秒,这才回应道:“很久没用,有点手生。”
“我们把五楼的门打开看看。”我说。
“你疯了?被抓到就完蛋了。”铁牛说。
“五楼没人住,我就是进去看看。”我说,“不然不死心。”
铁牛吸了吸鼻子,说了声:“好。”
下了天台,铁牛找了根铁丝,对着五楼的锁眼撬了起来。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我知道我有点难为他了,他这点技术都是从他修锁的爷爷那里偷学来的。上次我俩撬锁时还是小学生,时隔这么久,他肯定忘得差不多了。
五分钟后,门开了,我和铁牛用手机照着,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我来这里纯粹是因为好奇,我想知道“跟踪者”用手指向这里的原因。
屋子里面乱七八糟,所有家具都堆放在窗前,把窗户封了起来。我和铁牛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听见卫生间里有动静。铁牛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闷声倒下了。紧接着,一个黑影向我扑了过来,我被他一拳打在太阳穴上,顿时眼冒金星倒在地上,想起也起不来。
黑影反手把房门关上,动作麻利地把我和铁牛捆起来拖到卫生间。卫生间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好像已经晚了。
男人把我和铁牛捆牢,又拎来一个大行李箱,似乎想把这个女人装进去。就在这时,掉在地上的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刺耳的手机铃声惹怒了男人,他走过去一脚踩碎手机,房间里突然死一般的静。
在卫生间的门口,焦躁地踱着步,似乎在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我真怕他一冲动掏出刀子对着我和铁牛的胸口捅上两刀。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来历,但我认为他肯定不是屋主。这栋公寓楼的人都知道五楼闲置,没有人住。他出现在这里只能有一个理由,就是藏身。既然是藏身,就肯定不想让人知道。我们闯进来发现了他,现在,他只有两条路,一是灭我们口,二是撤退。
我正在胡思乱想,铁牛突然撞了我一下,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他拿着一条绳子向我俩走来,那姿势一看就是想要勒死我们。
还没等他靠过来,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救星庞大童来了。我以为庞大童能和眼前的男人大战三百回合,把我俩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彻底扭转局势、转危为安。没曾想,他和我俩一样被放倒了。
我们仨被扔在卫生间里,牢牢捆住了手脚。男人把女人装进行李箱,拎到门口,看意思是想要离开。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管他和那女人什么关系,只要他不把我们灭口就行。
岂料,男人刚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走向卧室。我瞪着眼睛盯着他,看着他拎着塑料桶出来,把桶里的液体泼向堵在窗口的家具,满屋子的汽油味儿熏得我头晕眼花,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男人不紧不慢地掏出火柴,划了几下没能划着。就在这时,突然从门外闪进一个人,那人举起手里的灭火器用力砸向男人的头部,男人应声倒下,半天没爬起来。我瞪圆眼睛,盯着门口那个跟踪我多日的人,他竟然在关键时刻救了我的命。像往常一样,他又一次冲我竖起剪刀手。
几分钟后,楼下响起了警笛声。在此之前,“跟踪者”已经全身而退。
没多久,藏在五楼的男人和那个可怜女人的故事就上了报纸头条。据说两人曾经是恋人关系,女人和男人分手后又有了新的恋情,正筹备婚礼。这时男人突然出现,捅死了女人的未婚夫,又胁迫女人和他一起“私奔”。最近外面查得比较紧,男人就带着女人藏身在这里。男人十分小心谨慎,他把垃圾扔到楼顶上,这样就不会在扔垃圾时被发现。女人整日在男人的监视控制之下,没办法向外界求助,只能寄希望在“空投”出去的垃圾袋上,希望这个求救信号能引起他人的注意。这个聪明的女人最后得救了,报纸上把我们三个无畏的大学生狠狠表扬了一通。尽管我知道救女人的人并不是我们,但他们根本不相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没多久,老庞头出了院,小混蛋主动登门道歉,说那天的砖头是他扔的。他还解释说,他想砸的人不是老庞头,而是躲在树后鬼鬼祟祟跟踪他的坏人。
我觉得小混蛋说的那个“坏人”极有可能是不辞辛苦跟踪我的“跟踪者”。事实上,他跟踪的人也是我,我很想知道他是谁。
我、铁牛和庞大童在公寓楼轮班盯了三天,始终没抓到老庞头口中的那个女人,“病假条”的事也随着不了了之。铁牛说那天晚上我们的行动太大了,都上了报纸,短时间内那女人不会出现。我信以为真,也就放松了警惕。
自从上次救了我之后,那位“跟踪者”一直没有出现,就在我以为他会随着这件事的尘埃落定而人间蒸发时,他又一次出现了。这次,他给我打了电话,说他此刻就在公寓楼下。
我站在阳台上向下望,一个短发女子冲我挥手。“他”跟踪了我这么久,我竟然没发现她是个女人。要不是她今天摘下墨镜和帽子,换了相对女性化的衣服,我恐怕会一直以为她是男人。我先入为主的观念和她的伪装一同欺骗了我。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刚想转身下楼去“抓”她,就被她给制止了,她说我要是想知道真相就站在这里别动。不然的话,她会永远消失不再出现。
“我叫小兰,对不起,我要先向你道歉。”小兰说,“这段时间的‘跟踪’行为一定造成了你的困扰。”
没事,你至少还救过我的命。我在心里说道。
“我不知道关于藏在五楼的犯人的事你了解多少,我想补充一些报纸上没有报道过的内容。”小兰说,“要解释清楚我为啥跟踪你,就必须要从我哥哥的不幸遭遇说起。”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没有再说过话,甚至连心理活动都没有,整个人都陷入小兰的叙述之中。这事关重要。
小兰的哥哥叫萧闰,一年前和女朋友霏霏相识。在他们结婚的前一周,萧闰被害,惨死在家中的浴缸里。同一时间,霏霏消失。小兰强忍着悲痛进行调查,发现霏霏和凶手刚子是前任情侣的关系。小兰不顾家人劝阻,势必要靠自己的力量抓到杀害哥哥的凶手。她仔细研究过哥哥公寓里的监控录像,发现在凶手入室行凶之前,有人先他一步进入哥哥的公寓。小兰以为这个人和刚子是同伙,在抓不到刚子的情况下,只能跟踪“这个人”。
“这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就是我。”我说,“你根本不是真心实意来向我道歉,而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对。”小兰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必须弄清你和凶手的关系。”
“我既不认识你哥哥,也不认识他女朋友罪霏,更不认识那个凶手刚子。我出现在那里是因为……”我顿了顿,“我缺钱。”
小兰沉默片刻,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随后挂断了电话。
我不想把自己说成“入室偷盗”的贼,但我确确实实做过这样的事。我也不想爱慕虚荣追求奢侈品,可我就是忍不住。家里给的钱不够花,我只能想些其他的办法。
后来,我搬回了学校的宿舍,小兰也没再出现过。但是,我还是在走路时习惯性地回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