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真人走到崖边,挺身远眺,道:“‘道’是天地万物的本源,生成天地,养育万物。但它也遵从一个盈亏有度、此消彼长的运动过程。天道的运行,就好像拉弓射箭一样,有张有弛,消长有度。当天道亏缺时,就需要增益之;当天道盈溢时,就要自我排解。我派中诸多经典,例如《开元道藏》、《上清经》、《灵宝经》《南华真经》、《阴符经》、《玉皇经》、《太平经》、《黄庭经》、《心印经》、《太上经戒》等等等等,经文博大精深,每一部读一读都受益终生。”
龙野如童学生一般,站立在侧,对太清真人道:“穷诸玄妙,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
太清真人在微风中面对龙野谈笑风生,拂尘清扬,紫袍翻飞,眉开眼笑道:“龙大侠是有慧根之人,无论从佛还是从道,都会有所造诣。”
龙野微一摇头,叹道:“总是恍恍惚惚,如坠云雾之感。”
太清真人长眉长须飘逸,目光矍铄注视着龙野,耐心的讲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天知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龙大侠若守得住寂寞,贫道愿将一部《心印经》传授于你,能医心忧。”
龙野忙拱手拜道:“承蒙真人厚爱,晚辈荣幸之至。只不过晚辈出身佛家,剃度和尚领受道家圣经,恐有亵渎。”
太清真人反手扣住龙野的手腕,大步流星将龙野往太虚宫拉,笑道:“何必拘泥于形式,道有阴阳,尊崇自然,不灭人欲,任性而为,龙大侠僧非真僧,虔诚不弱于寺众,何必用莫须有的形势框住自己。”
说着二人走入厅下,太清真人把龙野往客座上推,劝道:“过于注重形势,是无法真正参透道理的,龙大侠,听贫道一句劝,何不蓄起头发,不误问道不误婚姻,从生活中来,回到生活中去呢。”
龙野转头望向身后的孟笑离,豁然开阔,郎朗笑道:“真人所言极是,晚辈受教了。”
太清真人又返身来请孟笑离道:“来来来,孟女侠请坐,贫道善结交,莫怪,莫怪。”
孟笑离盛情难却,急忙坐下,见太清真人年事虽高,侃侃而谈,如亲如邻,眼中神采奕奕,行为不修边幅,拉着龙野与孟笑离谈至傍晚,方叫道童备饭,晚间,又留二人住宿。
夜间,太清真人借传授经文的由头,偷偷唤出龙野和孟笑离到自己的房间,备了一碟花生,一盘蚕豆,便把藏酒端了出来,龙野面露难色,一再拒绝,太清真人不依不饶,低声说:“按说啊,贫道与你们初次见面,你们又是客人,不该如此劝你们,但贫道与你们聊得投机,人生难得遇知己,虽说贫道这知己有点多,但是丝毫不影响咱们之间成为好朋友,今日,贫道特地把这深藏的好酒拿出来招待你们,你们可要知道,武当不让饮酒,但贫道向来为老不尊,咱们也别在乎这两碟小菜,《心印经》贫道传你们,你们陪贫道喝个痛快,如何?”
孟笑离平日也闲饮几杯,自然蛮不在乎,故此并未作声,但见龙野摸着光头,扭扭捏捏,太清真人双手一捏目上长眉,劝道:“你是假和尚,贫道是假老头,咱们也抛开世俗,畅饮一场。贫道都不怕破了武当的规矩,你难道还怕破戒?”
龙野知道再推辞下去,实在不像话,望了一眼孟笑离,端起酒杯,对太清真人开怀道:“今日当和尚,明日去还俗,哪来那么多规矩,全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就对喽!一颗心走正道,管那么多枝枝叉叉干什么,潇潇洒洒岂不美哉!你也是人,我也是人,命运各自主宰,想做就做,想走就走,问心无愧!身在三界,心意超脱,倜倜傥傥,痛痛快快。”
太清真人喜形于色,热情满溢与龙野对饮,孟笑离深深的注视着,将太清真人的话听在心里,看着烛光中太清真人的癫狂,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师父独孤老大,从前也是这样一副性子,因为遇到自己,他舍弃了很多,后来病逝,也跟自己脱不开关系,他本可以潇洒痛快的过一生。
孟笑离苦酒入口,钻心的怀念起师父,独孤老大临终前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刻骨铭心,他说他看够了,走累了,自然要离开了。弥留之际他回光返照重返盛年,他说他悟透了人生,悟透了内功第九层,是放下,放下纠缠的万念,放下所有世人的目光,放下一切心中之欲,第九层是放下,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这便是修习内功第九层的秘诀,放下即自由。
孟笑离心中陡然,眉目一震,“放下即自由”这句话来自多年前独孤老大的口中,仿佛穿越时空,竟在耳畔响起,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孟笑离忽地放下酒杯,匆匆道:“抱歉,你们先喝着,我有事去去就来。”
在龙野和太清真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孟笑离冲出屋子,快步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