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目视前方,声音低沉:“你想知道的,不出半日就会有人送到你的桌案上,大到皇城君臣,明争暗斗,小到寻常百姓,柴米油盐,事无巨细,只要你想调查。”
吴玉虬一边听,一边露出浅浅的笑,听宁愿说完,方耐着性子说道:“风云馆行的既是此道,大小信息都有金钱往来,故此无用的信息是不会耗费人力物力的,所以我也不是万事皆知的。”
“我的事你知道多少?”宁愿突然发问,吴玉虬脚步顿了顿,侧过身深望了宁愿一眼,宁愿眼中一束寒光,直直的投在吴玉虬脸上。
吴玉虬迈开步子,继续向山下走,心思转了个圈,方道:“我知道的也都是公开的事,无缘无故我不会调查你,所以你的事我并不了解。”
宁愿鼻息深叹,闷着头继续向前赶路。
见宁愿不再说话,吴玉虬迷雾重重,心中只觉难以揣度。
赶到戏仙山山口,风云馆其余弟子早已等候多时,另有红衣教弟子陪同在侧。
回去的船只已备好,临上船前,宁愿忽然叫住吴玉虬,避开众人,宁愿阴沉道:“吴门主,有些话,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你不要见怪,我师父只是随口一说,你位高权重,才貌双全,自然不缺女人,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绝不适合做夫妻,所以两派互帮互助,我们俩互不打扰为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玉虬不可思议的垂望着宁愿,宁愿冰冷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请求之意。
吴玉虬心知宁愿的言外之意,不过是不希望他私下去派人调查她,吴玉虬会意的点头道:“宁教主放心。”
吴玉虬带着门下弟子登船,回身再看宁愿,一袭红衣飘逸,见船只启动,便转身从红衣人丛中返回,孑然一身,孤僻清高。
吴玉虬走进船舱,海风将舱内的一扇窗户吹开,吴玉虬行到窗下的桌边,靠窗而坐,大弟子司流年赶上来,举手欲关窗,吴玉虬制止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司流年拱手躬身应了一声,快步出舱,轻轻掩好房门。
吴玉虬十指纤长,骨骼坚硬,缓擦诛心笔杆,望着窗外海面的波澜,思绪万千。
宁愿其人,从何处来,行什么路,命运几何,其实尽在吴玉虬的心中,很多事早以前就知道,只要她在江湖中崭露头角,进入到风云馆的视野,这个人便几乎没了秘密,后来的事便是不用留心查,也会传到苍宇殿。
宁愿苦命,因是女儿身被父母卖到锦衣卫,锦衣卫培养她成为密探,又以她父母弟弟的性命作要挟,逼她不得不忠心听令。
让她混进红衣教,策反红衣教徒,向锦衣卫传达孟笑离的所有行动,不知什么原因,这些任务宁愿几乎都没做成。
直到后来身份暴露,背叛锦衣卫,锦衣卫亦是果断将其家人杀了,宁愿自顾不暇,不知家人尸首焚于何处。
东厂联合十大派进攻孤立岛,红衣教大败,宁愿被锦衣卫捉走,落入狠人之手,在狱中受尽折磨,几乎不曾脱了一层皮,含着一口气活到判刑,流放云南,路途迢迢,九死一生,苦捱到云南之境,被射月神教所救,在射月神教修养生息,一直盼到孟笑离伤愈出山,宁愿的人生才由严冬进入到和暖的春天。
这些年为孟笑离披荆斩棘,一路杀伐,终是熬到了教主之位。
当然这都不是宁愿想要的,她对孟笑离的感情,绝非主仆,或是师徒,这其中的缠绵悱恻,也只有宁愿内心详知。
吴玉虬想到这,忽然高声叫道:“流年!”
大弟子司流年应声而入,缓步走到吴玉虬身侧,躬身道:“师父,有何吩咐?”
吴玉虬沉声道:“回去整理档案库,关于红衣教主宁愿的,统统销毁。”
“这?”司流年以为师父发了昏,这种凭空抹掉一个人的事例,在风云馆从所未有,无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风云馆总要留一后手,才是惯例。
却听吴玉虬继续命道:“通知你十一师叔姜玉钦,户部关于红衣教主宁愿的一切负面存档,也要抹除干净。”
“这恐怕不妥吧,师父!”司流年犹犹豫豫,不知师父吴玉虬是一时发昏,还是深思熟虑过了,万一哪天清醒过来,他后悔了,还要怪罪他这个听令者没有主见。
吴玉虬却目光严肃,口中坚持道:“依言照做!”
司流年只好拱手听命道:“是,师父,弟子回去后,第一时间就去办。”
风云馆的船只,在海面悠悠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