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成阵,洛洛擎天。
翠野成矩,郁郁芊芊。
碧落圆通,珠林回环。
“光头光头你真酷,上街只穿开裆裤,花花肠子满肚肚,一弯腰来露屁股!”远离田庄的田深埂子,鸿毛潇洒肆意地傲立行走在天地之间。
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四人一狗秉承着人文关怀的理念东倒西歪靠着大树好借荫。
鸿毛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自己的肚子饿不饿,每天一日三餐准时准点的进食,到时间正规正量的吃饭。
天上的日头望到顶儿,用餐的时间也盼到了,鸿毛大仙必须按时吃饭,他蹲跍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大砚石上,头上冒烟,屁股漏气,大变般若之气,空空如也的双掌变幻出一碗超级无敌的煲仔饭。
就餐前要注重仪式感,鸿毛大仙好歹是文明礼貌人,他给自己系上小黄狗吐舌头的围兜。
鸿毛左手端持砂锅,右手握对竹筷,吃得是腊肠腊肉腊鱼腊鸭腿,喝得是豆汁豆浆豆奶豆腐脑。他吃得津津有味,嘴部周围粘了一圈的饭粒子。
一大碗用料十足的煲仔饭,碗里面全是剁得大块子的腊牛肉,红醒的牛肉块子下面是一点烧焦的米饭,碗底周围扒着一圈烧糊的黑锅巴,尝一口锅巴饭是脆香脆香的米粒感。
大圣瘦得是个风杆子。
兰花豆有气无力地栽倒在泥巴地上,他干脆将自己当作土豆种在土壤里摆烂,糊香糊香的柴火饭飘进他的心坎,他飘飘然如同饿食的幽灵扑闪扑闪鸿毛的跟前。
“什么味道,比糊焦焦的锅巴稀饭还香!”兰花豆真是狗鼻子,不出意料的嗅到了脆锅巴的糊香味。
澄澈的天空,绿树庇荫,枝叶旺盛,大圣一行人沐浴在芒夏的尾巴里。
大圣筋疲力尽仰头将背心抵靠在粗糙的树干前,他一个人怏怏不乐的原地圈坐补充能量,发财匍匐在他的脚边望着他的摸头杀摇尾乞怜。
鸿毛手撕一根咸香无比的鸭腿子,阿丽丽凑过去闻了闻烟熏的腊货香,她半眯眼缝笑眯眯地跑回来通知大圣有好东西:“大圣,老鸿头的伙食是真他妈的好,他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就算了,还故意拿爆汁的小香肠馋我们,他也不想哈子我们三个还在这边喝冷水饱肚子!”
和尚也能开荤犯戒,真是天大的稀奇事,大圣叫上发财起身过去瞧瞧。
鸿毛吃饱喝足,肉渣子也不剩,腥咸的舌头将碗兜子舔得油光泛亮。
大圣促狭一笑:“和尚也能开荤了?”
鸿毛赧然一笑:“和尚怎么不能开荤了?”
大圣讪讪一笑:“你是出家人,不应该守着清规戒律吗,怎么可以破戒杀生呢?”
鸿毛先将空碗搁置一边,他哂笑一声:“疯济癫不也吃狗肉蘸大蒜,一样不守佛规禁戒,我心中有佛,佛就装在我的心中!”老毛子脸皮厚得很,牛逼哄哄,可谓是打败天下无敌手。
“天天吃肉不啃骨头那怎么行?”鸿毛不要脸吃完腊排骨丢了一地的骨头,芳香四溢的猪骨头亮瞎了发财的钛晶和狗眼,它饥肠辘辘地冲过去含着骨头啃。
大圣一拳砸树,燕雀震荡,沙沙的落叶振碎泥下,灰喜鹊的灰白色羽毛轻灵灵的吹落刘海,一窝幼蛋和鸟窝从天而降差点砸中大圣聪明的脑袋。
生活需要仪式感,鸿毛酒足饭饱,打了一个豆腥味的豆浆嗝。
大圣粲然一笑:“你嘴巴上粘的饭,打算留到明天早上过早吃吗?”
鸿毛听闻此类笑话,他优雅的从袖内取出一条丝滑的丝巾擦擦油兮兮的嘴角,用完之后随地乱扔垃圾。
林林总总的树怪,风一吹起卷起纱巾蒙住阿丽丽的脸面,小憩的阿丽丽无端的被油布盖住脑袋,她一把揭下盖头:“这什么啊,看着怪恶心的!”
“我的擦嘴布!”老鸿毛贱兮兮的,看着就欠揍。
大圣歪扭着上半身,他的灵眸斜视处变不惊的鸿毛:“从哪儿来的?”
“从哪儿来的?”鸿毛淡定不惊,语出惊人。“我变来的,七十二变变来的!”
鸿毛大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圣打心眼里有些佩服圣仙的法力。
鸿毛大仙真乃神笔马良转世,他对阿丽丽有再造之恩,阿丽丽觍着脸上来找再世马良要点瓜果蔬菜解乏:“你这还有啥吃的,给我们俩整点呗!”
鸿毛乐呵呵掏兜摸出一大扎雪白的草稿纸,吸饱墨汁的狼毫对准空白的纸张在半空中鸾跂鸿惊,不过眨眼之间,两幅逼真的水果肖像图赫然成型。
阿丽丽抱牢实两串沉甸甸的水果,一大串金灿灿的黄金香蕉留给自己尝味,一大串紫莹莹的水晶葡萄送给早就垂涎欲滴的兰花豆赏味。
“香蕉就是好!”阿丽丽打小就喜欢吃小香蕉,以前讨饭赚到钱就会买根把香蕉尝哈子,她粗鲁地剐了香蕉的皮衣,一根接一根嚼着软绵绵空气肺的香蕉果肉。
“好大的一个乒乓葡萄!”兰花豆拎起一串鲜嫩水灵的葡萄,葡萄紫气袭人,一颗颗如紫玉宝石甜进了兰花豆的心坎里。
须臾之间,毒辣的太阳光给了大圣灵感,大圣犀利的眼神扫视如墨方沁的石头台,他掇菁撷华快速浏览鸿毛大仙屁股垫底的素雪草纸,垫屁股的十二张美人图分别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大圣很快不禁联想到当日在闹市区,一帮小仙女对他抛媚眼献殷勤时的情景,招蜂引蝶的场景历历在目不敢忘怀,大圣不得不怀疑鸿毛这个桀黠擅恣的假和尚背后给他使绊子。
“这些是我蹲茅屎用的!”生怕被讨债鬼撞见讨债,鸿毛扒拉两根手指头提心吊胆地收拾着正准备留着擦屁屁用的草纸。
鸿毛掩耳盗铃将带颜色的草稿纸压到石头缝底下,大圣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一系列不符合逻辑的行为。
鸿毛三番五次偷梁换柱,小心翼翼的隐瞒大圣他变胖大妈诱拐他的证据。
鸿毛如今妄想再次在大圣眼皮子底下转移证据,大圣岂能容他的不清不楚,他出手阻止了老和尚的缓兵之计。
大圣恼怒道:“等等,这七个仙女我分明是见过的,你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刻意隐瞒了我吧?”
阿丽丽心里一个激灵,有了不好的打算。
大圣的脑子转得飞快,鸿毛没见过头脑这么聪明的,他腹内暗暗诽谤,骂老天爷造人时分不清厉害:“这都被你撞见了,你的眼睛是有多尖啊?”
兰花豆大跌眼镜,胡萝卜一蹲,圆圆的镜片粉碎光珠。
“小伙子,你别动粗嘛,我告诉你就是了嘛!”大圣鲁莽地拽提鸿毛的僧袍衣领,鸿毛无计可施点头认栽。
“你听我跟你解释!”大圣翻脸无情,鸿毛大仙一言不合就滑跪,他死死抱住大圣的大腿求和解。
鸿毛大仙不再西方当神仙,在地界做凡人时能屈能伸,能倒能趴,看着像个自由行走的大怂包。
鸿毛背过身去,掏出一个大蒜头放在眼眶前,眼角挤出两滴泪来装可怜,大圣闻言松手放开提溜的小老头。
鸿毛俏脸施法,瑰异诡谲的图纸脱手放飞,左右两边立刻变化出七位灿烂炳焕的七仙女,她们清新脱俗,美轮美奂,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大圣目不暇接七位美若天仙的画中仙,又聚精会神注意到技艺精湛的鸿毛大仙,他不禁怒火朝天:“死秃驴,你利用美人计给我设下陷阱,你还扮成老巫婆给我勾肩搭背的,你到底恶不恶心哪?”
摸天见的,鸿毛狗狗祟祟的事情终于被大圣无情拆穿,大圣此时心中已然明了他混进队伍中的动机不纯。
鸿毛懽忻一笑,他一板一眼的强调自己俊俏的五官:“不是老巫婆,是小仙女,打扮得贼时髦的那个就是我鸿毛大仙!”
老大妈年老色衰,浓妆艳抹,富态横生,扮相是五花八门的稀奇古怪,他对大圣频频暗送秋波,大圣躲她跟躲债似的,一眨眼的功夫溜之大吉。
日光一个抖擞,纸片人化为乌有,一张张雪白的图纸瞬移飞回五掌,鸿毛矍铄勾手撰住卷曲的筒子画,直筒子寂然斜插进白色僧袍的宽袖。
鸿毛伫立在顽固的石座前,《楞严经》随手弃置石台,他启唇道:“楞严经中有一咒语,名叫梵天幻咒,蛇女莫呼洛迦意欲勾引阿难尊者,阿难尊者破除心魔立地成佛终成神话!”
大圣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鸿毛滚动眼珠子缓缓开口:”佛祖常常教育年轻的阿难,诱惑出世,避开女难,远离爱欲……”楞严咒的事,鸿毛一笔带过,始终不愿多讲。
鸿毛见大圣一知半解,遂再度提起幻咒的事:“这只是一个测试,其目的就是为了测试你的心到底够不够坚硬?”
大圣越听越糊涂,鸿毛刻意为他指点迷津:“我坚信只要你摆脱美色的诱惑,我就铁定可以出来!”大圣破欲清心,这就是鸿毛成功脱逃的有效利器。
鸿毛废话连篇讲了大半天,大圣晓得他是个喜欢用法术戏弄凡人的神仙,从而直截了当的回击多管闲事的死秃驴:“你天天多管闲事,怎么不管管你自己啊?”
鸿毛纯心失守不再恋眷,因为爱情的失败他选择破罐子破摔,他自暴自弃地吐槽自己的灰色经历:“我本相被色相所迷,而后酒色财气皆中,我现在纯属摆烂什么也不管了,安心吃好喝好过好我自己就算了。”
“不争气啊!”看着鸿毛低头沮丧的模样,大圣起初以为他只是自甘堕落,没想到他是道德的沦丧失败的标兵。
心底的无名孽火直上脑神经,大圣怒不可遏:“那个女人是谁,那个负心的女人是谁,那个背信弃义的老女人到底是谁?”
大圣是个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男子汉,义气哥见鸿毛这般为情所伤苟且偷安,他愤愤不平提起三米大就刀要为兄弟斩草除根。
鸿毛失恋的心情本就酸楚,结果被蓝孩纸震耳欲聋的一声吼,他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说不清白。
鸿毛结结巴巴的望义薄云天的大圣哭诉道:“我忘了,我不记得了,你别再问我了!”娘娘腔含情顾盼,他翘起兰花指,兰花指的尖头捏住一块小方帕。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提起过去的伤心事儿,鸿毛顿时哭得涕泗交流,泣下沾襟,他作力地擤了擤鼻涕。
阿丽丽这个小机灵鬼跳出来帮忙拦一下,她指与大圣细瞧瞧:“大师年纪大了,得了老年痴呆症,以前的事肯定记不清了,你就别再逼问他了,再问他就哭大了!”
“谁说我老年痴呆,我身体好着呢!”大仙用擤了鼻涕的手帕来擦眼泪。
“看吧,我说是吧!”阿丽丽有意拦着一点。
“……!”大圣心虚地瞟了一眼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鸿毛,就见他一个大男人抽抽搭搭的委屈掉泪,他心想阿丽丽的思路是清晰合理的,他也就没有再为难受伤失忆的鸿毛大仙。
春光无限,树大根深,鸿毛静静地端坐在望天树下,地面铺设一张隔绝尘土气息的凉席,席上是清茶一盏,梅酒一盅,茶点四碟,他正儿八经结印跌坐禅读《大悲咒》,稀疏的光影想念不住敲打敲打他的光脑壳。
兰花豆的虎背熊腰背对枝繁叶茂的万年古树,他如同生机勃勃的向日葵崇拜金光万缕的暖阳。兰花豆就喜欢毛茸茸的物种,养猫逗狗喂小鸡是他一成不变的兴趣爱好。
阿丽丽的前身匍在地上,左手撑着腮帮,右手正提笔画画,大圣潜心关注她的思考,于是走过去询问她:“你在做什么?”
阿丽丽莞尔道:“我找大师要了一些纸,打算给发财画几张有营养的牛骨头跟羊骨头。”阿丽丽趁鸿毛早上打座念经的功夫,他去他的书袋里多拿了几张宣纸,顺便挑了一根碳水笔找了个空地趴下来画画。
大圣又问她左手边一些散乱的涂鸦:“那这些又是什么?”
阿丽丽用彩铅指着摩登时兴的服装设计图说:“我自己没事瞎画的衣裳样子,城里卖的衣裳太贵,我之前没钱买不起,现在我随手一画就是一件,我喜欢就多画了几件,一天换一件新衣服穿,衣服也不用芒槌洗了。”
有些现象级的物欲但凡上瘾就不能彻底根治,顽固的劣根一旦种下就很难被医药治愈。
鸿毛下笔如神能变换出许多意想不到的食物跟财富,大圣见阿丽丽和兰花豆三天两头的去找他要一些吃的喝的,他心想做人肯定不能学偷懒死好吃的兰东相公,他一定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实事求是的过日子。
大圣崇尚真凭实学喜欢脚踏实地的挣钱方式,天降巨富的鸿毛却总喜欢跟他对着干,不得不说鸿毛大仙有一个画笔成真的高超本事,如果所有人都向他许愿的话,这个世界就会被欲望填埋,所有人都会喜欢活在虚幻的真实里,不会去回头相信现实社会的真实。
即便在现实世界遭受惨痛的代价,大圣也坚决不会相信虚假的幸福,真实要靠自己来挽救!
都说艺高不怕人胆大,对于一心干实事的大圣来说,老毛子手里就是些旁门左道和邪魔歪道,他不能容许堂堂铁秀男儿没有作为和担当。
每天都是意外之惊和意外之喜,动动手指头天上就自动降下巨额财富,就连喷洒和豪华浴缸也能争相变出来,什么戴着浴帽搓澡澡的金发妞,西西伯利亚的露水红颜,黑头发黑皮肤的非洲阿婆,活在原始森林中的野蛮人,就连印第安的酋长也在设法套近乎要长留人间,他们身为纸片人面对真实的肉身不可思议,暗自惊讶生命岁数的从无到有。
天上掉馅饼捡到鸿毛大仙,天天都是穿不完的新衣服和新鞋子,五颜六色的的衣服裙子一换一大堆,阿丽丽和兰花豆白日做梦成天想着如何快速走捷径?
“吃自己的饭,滴自己的汗,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肚子里头闹饥荒,大圣闷着头摘酒腥味的白草莓,他红色的嘴唇被白色的汁水染白。
“树上有十只鸟,我用枪打中了一只,问还剩下还有几只?”大圣摸着狗头考验发财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