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决绝(2 / 2)

升格前夜 Andlao 1527 字 2个月前

人形化身的言语忽然变得锋利起来,如同一道冷箭,刺穿了霍道川的心脏。

霍道川沉默不语,人形化身则诡异地大笑了起来,在外界的风雨雷声下,它的笑声格外可憎疯狂。

“霍道川,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我都深知,这个世界并不如童话那般美好。”

人形化身顿了顿,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霍道川的伤口。

“其实你我都明白的,她做为一个被囚禁的化身劳工……对于这样的人,她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作为至福乐土一员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霍道川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可一幅幅癫狂的画面仍在他的脑海里浮现,接连不断。

幽暗的水箱内,女人蜷缩着身子,皮肤被泡得苍白发皱,肢体的关节轻微地畸形,就像一份标本,一具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一枚生物电池。

死亡。

“霍道川,你在追逐一道幻影,一个由你自己塑造的幻影!”

人形化身毫不留情地痛斥着。

霍道川本欲反驳,但他太累了,伤痕累累,只能认输般地承认着,“可这道幻影却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我的精神支柱,我的主心骨。”

“不,你从未搞清楚过这一切。”

人形化身逼迫着,“想一想,霍道川,你痛苦的源头到底是什么?爱而不得,还是离识病的困扰?”

“你一直在逃避问题,你无法摆脱疾病、社会、现实的痛苦,于是,你便将这一切希冀于成仙,可你觉得,像你这样懦弱的人会成仙吗?”

霍道川变得有些暴躁,他搞不懂,自己明明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思考生命本质这种事呢?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从未正视过自己的痛苦,你甚至不清楚自己痛苦的根源,想一想,霍道川,到底是谁让你沦落此地的,低微的出身、倒霉的经历,还是说可悲的命运?”

霍道川循着声音思考着,探究自己的人生究竟在哪一节点出现了问题。

金色的阳光落在身上,霍道川仰起头,他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墨西哥湾,望向了那辽阔无垠的海面。

是她?是六十三号,是她给自己带来的回忆,是她那苦痛的经历。

离识病,化身劳工,抵押物……

“不是的,你痛苦的根源不是那些东西!”

人形化身仿佛能听见霍道川的心声,它大喝着。

“真正令你如此痛苦的,是那参天的大楼,是高居于所有人之上的公司,是你们患上了离识病,你本可以得到治愈的,但他们却不愿承认离识病的存在,仅仅是为了那该死的股价。

所以,仔细地想一想,霍华川,到底谁是你的敌人,是谁令你如此痛苦。”

风雨撞开了又一扇窗户,霍道川顺着窗沿望去,即便隔着如此之远,即便中间夹着数不清的高楼大厦,可他还是一眼便看到了那闪耀的水晶塔,犹如通天柱般,向着全世界昭告自己的存在。

人形化身的声音低了起来,像是来自黑夜的邪异呢喃。

“霍道川,仔细地想一想,认真地去想一想,去思考,你究竟该做些什么……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人形化身沙哑地笑了起来,它的头颅开始裂解,一分为二,将其中的思维储存核心就这么暴露在了霍道川的眼前。

“我刚刚为这枚思维储存核心植入了一段病毒,它可以越过高墙……我是指,任何高墙。”

人形化身低下了头颅,像是恭敬的侍者,将其呈现给他。

“是碌碌无为地死去,还是为了你、为了她、为了所有离识病患者做些什么。

这取决于你。”

霍道川眼神空洞,但鼻息却渐渐沉重了起来,像是用尽浑身的力气去喘息,去摄取那潮湿的空气,去令近乎燃烧殆尽的身体,再度散发出那么些许的余温。

没人知道这一瞬间里,霍道川都想了些什么,但他就是这样硬生生地站了起来,艰难地走到了人形化身的面前。

霍道川再一次发问道,“你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帮我?”

“很简单,因为我们本来就是站在一起的,”人形化身说,“至于我是谁……”

“你可以称呼我为——上仙。”

霍道川取下了思维储存核心,人形化身就此失去了意识,指示灯熄灭,头颅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思绪被撕裂,而后又重新串联起来,就像一个布满缝合线的、破碎的布娃娃,各个部件粗糙地杂糅在了一起,最终塑造成了一副怪诞畸形的模样。

霍道川觉得有种力量在推动着自己,它轻轻地按住自己的肩膀,挪动自己的脚步,令他再次踏入风雨之中。

上仙的话萦绕在霍道川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播放,直至完完全全地刻进霍道川的心底。

霍道川需要做什么,他需要为所有人做些什么。

用着仅存的力气穿过街巷,霍道川来到一道铁门前,用力地锤打起来。

先前颓丧的死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旺盛的求生欲,以及源源不断升起的生命力。

“开门!”霍道川沙哑地喊道,“帮帮我!”

大约一分钟左右,门后传来阵阵的声响,铁门上的窥探窗被拉开,一双清澈的眼眸显现了出来。

霍道川恳求着,“救救我,季大夫。”

“霍……霍道川?”

季思玲对于霍道川的出现倍感意外,但在反复的纠结后,她还是打开了铁门,把霍道川放了进来。

强烈的求生欲推动着霍道川,无需季思玲的搀扶,他自己便爬上了手术台,在意识彻底消亡前,嘱咐道。

“我的腹部中弹了,失血很多……帮帮我。”

困倦抓挠着霍道川的眼皮,黑暗一点点地遮蔽了全部的视野,待失去了所有的光后,一段话语在霍道川的脑海里徘徊。

那并非是来自于上仙的言语,而是霍道川从心底响起的鸣音。

“既然合理的诉求无法得到回应,那么只有极端的暴力才能解决这一切。”

它像一颗种子,扎进了霍道川的心底,汲取着血肉与仇恨,蓬勃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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