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始之际,周肆的怀疑便落在了陈文锗身上,除了他以外,周肆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如此程度,但同样的,陈文锗的死也令这一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对,陈文锗,那位伟大的天才。”
山君阴沉沉地笑了起来,“从至福乐土诞生的那一天起,我就好奇起上仙的身份,但也只是好奇而已,他是我的老板,只要他给钱,我就负责忠心耿耿。”
周肆喃喃道,“但……陈文锗死了。”
“是啊,”山君肯定着,“于是我们和上仙之间的联系也断了,从一个月前起。”
周肆深深地看向山君,他的话无疑再一次加重了陈文锗就是上仙这一事实。
“曾经,这种情况也有过,但从未失联过这么久,久到我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山君忽然靠近了周肆,拽起披在周肆身上的毛毯,试图把他提起来。
充满欲望的浑浊眼瞳中倒映着周肆的脸庞,山君低声问道。
“周医生,我知道你参与进了相关的调查中,告诉我,陈文锗真的死了吗?”
周肆神情铁青,但在下一秒,如同融化的坚冰般,忽然崩塌,露出了一抹桀骜不驯的笑意。
“陈文锗死了。”
周肆向着山君郑重地点头,不断地肯定着,“没错,他确确实实地死了。”
对于周肆的配合,山君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要撬开周肆的嘴,还要花费上些许的工夫。
“那么他成仙了吗?”
山君紧张地问道,陈文锗存在与否,将关系到他接下来一系列的重大抉择。
“没有,他没能成仙,”周肆继续说道,“双椅系统内没有任何数据写入,而陈文锗真正的死因则是脖颈处机械性损伤……有人强行扭断了他的脖子。”
周肆装作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疑惑道,“我本以为是你们杀死了陈文锗。”
“在我设想的故事里,陈文锗在仙陨事故后失势,但为了继续研究羽化技术,他也许与某人达成了合作,并在暗地里培养你们——至福乐土这一势力。
随后……可能因为利益纠纷,或者是理念冲突,你们动手杀死了陈文锗。”
周肆试着缕清思路,但他的脑子乱糟糟的,越弄越乱,直到他忍不住咒骂道。
“妈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周肆质疑的目光,山君解释道,“虽然我们是化身杀手,但也是讲究江湖道义的,杀害老板这种事,我们不可会做。”
“既然不是你们动手,那么到底是谁杀了陈文锗?”
周肆本以为,自己能在山君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但真相却陷入了更深一层的阴云之中,迷雾重重,看不清任何。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山君冷笑了起来,身体每一处的毛孔里都喷发着欲望的气息,“我只知道,我们的老板没了,我需要为我们寻找一个新的出路。”
周肆审视着山君,“一个新的出路?”
“对,新的出路,看看这里的一切,周医生,无论是我们本身的存在,还是掌握的羽化技术与乐土系统,这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山君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办公桌边上,“与其把他们浪费在那些莫名其妙的理想上,不如拿它换取切切实实的财富,那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但你们拥有的一切都来自陈文锗、来自神威科技。”
周肆威胁道,“神威科技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没关系的,只要霖将过境,我们就会立刻离开港口,回归远洋之中,而除了神威科技,我们也为自己选择了一位合适的客户,确保自身的利益不受挫。”
山君慢慢悠悠地看向一侧的人形化身们,面对中间的那具冰冷躯壳,他问道,“这样的答复,你还满意吗?”
人形化身动了起来,伴随着它的前进,背后的金属盖板开启,随即一条翠绿色的披风落了下来,遮住了它大半的身体。
周肆恍惚了一下,咬紧牙关道,“翠夫人……”
“很高兴你还活着,周医生。”
翠夫人瞥了周肆一眼,便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山君身上,“你许诺的很美好,但我身后的客户,还是对你有一些质疑。”
山君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至福乐土虽说是一支化身杀手团体,但你们控制人心的方式却不止是简单的利益,而是这些奇怪的信仰?”
翠夫人如同一位专业的资产评估员,为它背后的客人判断着风险,“客户想知道,你确定你有绝对的掌控力吗?”
“仅仅是这种怀疑吗?”
山君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翠夫人问了一个蠢问题。
“所有的宗教信仰,都会一致地许诺信徒,他们将在死后得到什么,基督教说你信耶稣,就能上天堂,伊斯兰教则说,你信真主,就会有七十二个处女等待着你。”
山君点燃一根香烟,轻蔑地说道,“说的很美好,但有个问题是,这一切报偿的达成,都是在人类个体死亡之后,而死后发生的事,是无法证伪的。”
“无法证伪的事,总是令人心神不宁,我想那些最虔诚的信徒,也曾在心底有过这样的怀疑。”
山君声音忽然高了起来,“但至福乐土不同,我会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就令他们一睹真正的天堂。”
翠夫人问,“所谓的乐土系统?”
“对,这也是那位上仙带来的奇迹,说是可以缓解离识病,令患者沉迷于自己塑造的梦境里,并且能在虚拟的电信号中,进行更多的实验测算,以为羽化技术服务。
但比起搞什么学术研究,我认为它有着更大的商业前景。”
山君忽然问道,“你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伊索寓言吗?《终身不笑者》。”
不等翠夫人回答,山君便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脸庞隐藏在升腾的烟雾中,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一个年轻人看到一群老头子整日愁眉苦脸,便好奇他们为何如此,老人们则把年轻人指向一道门,走过那道门后,年轻人来到了一处王国之中,美丽的女王与侍女们服服侍着他,将他视作人间的神来对待,她们可以满足年轻人的所有欲望,但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年轻人推开宫殿深处的大门。
许多年过去了,年轻人快感的阈值已达极限,很少再有什么东西能令他的心脏跳动了,于是他想起了那道门,并推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