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倒退
成准染上了自言自语的毛病,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近期发作得越发频繁了。
其实这对于成准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他是美术系的学生,都说搞艺术的人,会用千奇百怪的方法来刺激自己的灵感,大概自言自语也是方法之一吧。
但是晚上发生的事情,恐怕就无法用“寻找灵感”这四个字来解释了。
事情是这样的:大概深夜十一点多,有人看见成准戴着鸭舌帽,背着一块大号画板下了宿舍楼。
这当然没什么稀奇之处,可是那个人觉得成准的脚步不正常,不太像是人走路时该做的动作。
顺便提一下,那个人叫秦山,是一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喜欢到处瞎晃悠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宿舍楼外吹风。
秦山一发现成准不对劲儿,就跟上去想探个究竟。没跟多远,他就发现了关键所在。
原来,成准是在以倒退的方式走路。他把鸭舌帽反戴,把画板抱在了
怀里,如果不仔细去看,就会以为成准是背着画板在走路。
难怪了,以前从不戴帽子的成准,近几天特意买了一顶鸭舌帽,每晚出去都戴着它。在黑黢黢的夜里,当你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人,肯定会下意识地认为,帽檐下是那个人的脸,而不是后脑勺,鸭舌帽也就成了成准的掩饰。
成准为什么要倒退着走路呢?关于这个问题,秦山并没有考虑太多,但是接下来成准的一些怪异行为,让他更加疑惑。
成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怀里的画板上。那上面画着什么,值得他如此注目呢?
后来的事情就更诡异了:成准从没有回头看路,或者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向后瞥过,但他的步子却始终迈得很精确。即便是走在狭窄的石板路上,他的每一步都会很完美地落在石板上,而不会触碰到石板间的小草,就好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样。
秦山想,如果能看清那幅画的内容,也许会对成准的古怪行为有新的了解。于是,他靠近了些。这一靠近,秦山立马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臭味,还带着一丝熟悉感。
秦山想起发生在老家的一件事情:某天,他家后山被翻出来一具尸体,秦山去凑热闹,结果被浓重的尸臭味熏得当场呕吐起来。那个味儿呛得他快要死去,所以他一直记忆犹新,没想到在学校里还会再次闻到。
这时,月亮从乌云中钻了出来,黑黢黢的校园里终于铺上了一片朦胧的银光。借着月光,秦山低头一看,发现成准踩过的石板上,竟沾着碎肉和血迹。
前面成准的双脚还在走动着,而在秦山的眼中,那仿佛是一双伤痕纵横的烂腿。每走一步,都喷出尸臭,甩出乌血来。
突然,成准停下脚步,把画板小心翼翼地架在了草地上。画板上的画正对着秦山,把内容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出来。
第二章诡画
那真的是一块很高的画板,几乎快和成准一样高了。上面画的是一幅写实的全身肖像画,比例和真人没什么区别,画风细腻传神,可谓栩栩如生。
这本来可以成为一幅水准相当高的画作,却因为某部分的不协调变得诡异起来。某部分指的是双脚,画得实在糟糕,并不是说技术糟糕,而是模样很糟糕,甚至说令人恶心。要不是秦山在老家后山看见过那具重度腐烂的尸体,提高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这双脚的模样就足够让他掉头逃跑了。
画上的双脚烂肉翻卷,脓血直流,隔着纸张仿佛都能闻到臭味。
秦山浑身一震:难闻的尸臭味、石板上的斑斑血迹,难道是这幅画里的双脚传出来的?这也太荒谬了吧!
一旁的成准恢复了正常行走模式,也把鸭舌帽戴正了。他拿出画笔,走到画板前开始作画。
秦山借着草丛的掩护,悄悄地摸了过去,躲到一棵大树后。现在他离成准很近了,几乎能听到成准的呼吸声,从树后伸出脑袋,就可以看到成准的背影和半块画板。
成准作画之时,右手呈现出来的姿势很奇怪。按理说,应该是手腕使劲儿,带动画笔在纸上挥舞,可成准的手臂好像软绵绵挂在空中,倒是笔尖有一股力量带着他的手腕在动。
成准在肖像画的右侧画了一棵树,又在树旁开始画其它的东西:他先是画了一个圆,然后……
秦山突然觉得这张诡异的画十分熟悉,仿佛在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般。当他找到答案之时,一个几乎颠覆他世界观的念头从脑海里冒了出来,让他错愕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山冲上前去,夺走成准手中的画笔摔在地上,大声地喊道:“停下来,别画了!你知道你在画什么吗?再画下去就出事了!”成准是一个很孤僻的人,往日里都是离人群远远着,害怕与人交流。这会儿,被秦山打断作画的他显然很生气,也爆发出不符合他性格的神态来:“你干什么?你们讨厌我,嘲笑我,我躲得远远地还不行啊?我在大半夜出来,找个安静的地方,画自己喜欢的画,碍着你们什么了,为什么还要打断我?”
秦山话题一转,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在跟着你?”成准一张脸憋得通红,对秦山的
这个问题他分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时愣住了,过了好久才搖头说:“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躲在树后面偷看你画画?”成准还是搖了搖头。
秦山指着画板上的画,语气帶着一丝恐惧:“那你在画什么?你在肖像的右边画了一棵树,树旁又画了一个人。你回头看看,你不觉得这一幕
很熟悉吗?对,你画的就是背后的这棵树,树旁那个偷窥的人就是我。你也说了根本不知道我在后面,那么,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第三章依赖
成准揉了揉眼睛,浑身抖了一下。
秦山继续说:“你再看画上肖像的姿势,和你刚才作画的姿势是不是很像?这肖像的脸,越看越像你啊!”
成准有些迷糊地说:“我画的不是自己啊。”
秦山按住成准的肩膀,晃了他几下,说:“你不觉得不是你在作画,而是这幅画在画你,在画我们吗?以这幅画的视角,首先看到的人是你,所以画上的肖像无论姿势还是相貌,都和你很像。再往后是一棵大树,树后是偷窥的我。这不像一幅画,而是一面镜子。你快告诉我,这幅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的?”
成准心烦意乱地说:“不是我在作画,而是画在画我……”他的眼睛时而向右瞄,时而往左瞥,面部也皱成一团,内心仿佛在做着一场激烈的斗争。看得出来,他对这幅画的怪异之处有所了解,但不是全部。
忽然,成准哭出了声,拔腿跑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秦山赶紧跟了上去,害怕成准想不开做出傻事来。另外,他必须弄清楚这幅画的来龙去脉,而这些只能从成准那儿才能获得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