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没再听她说什么。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它没再来纠缠我,肯定是去纠缠高什了?高什为了救我反而害了自己,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一生都会不安的。
我坐当晚的航班,连夜赶往高什家。一敲开高什家的门,我便看到了满脸恐惧的肖舒怡。她掩面哭泣:“你快去看看他吧。”
我后背一麻,赶紧走进了卧室。
我看到整个身子都钻进被窝、不停颤抖的高什,哽咽地说:“高什,我是刘楠,我来看你了!”
高什缓缓地将脑袋探了出来。几日未见,高什憔悴得都没人样了。他充满血丝的双眼瞪向门口,用嘶哑的嗓音喊道:“你快看,它又来了,正站在门口!”
我朝门口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高什突然哭了起来,并拿出一叠纸钱开始叠纸风车。他一边忙活,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它说我做的纸风车不合格,让我重新做,直到它满意为止。”
我再往地上一看,全是叠好的纸风车,和那时它叠的一模一样。
我看高什的情况不对劲儿,便和肖舒怡将他送到了医院。等他稍稍恢复了一些后,我才向他询问我离开后的情况。
自从高什救下那个小女孩后,他心里就直犯嘀咕,想自己这下可得罪了它,肯定会遭到它的报复。
果不其然,它真的找上门了。那晚,高什被一阵异样的响动吵醒。那声音就像人被卡住喉咙而发出的嘶哑叫声。高什睁开眼睛,看到它居然在门框上吊着,舌头伸到了下巴下面,四肢不停地挣扎着,手指在门上抠下深深的痕迹。
次日晚上,它躲在窗帘里,时不时地探出脑袋偷看高什。第三晚,它躺在床下,伸出苍白的手臂搭在床沿上。
“其实你每晚见到一个鬼重复出现的动作是不会害怕的,但如果每晚它都会以不同的方式出现,那会让你恐惧到极点。”高什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没过多久,高什就支撑不住了。高什乞求只它要不再骚扰自己,让他干什么都愿意。
它没有说话,而是在高什面前放了一叠纸钱。高什明白,它是让自己给它叠纸风车,直到让它满意为止。
“我真是受不了了,这简直比死还难受。”高什掩面痛哭起来。
我劝他想开点儿,安抚他睡下,然后走出了病房。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我走到一处平时病人用来散步的地方,坐下来休息。许多孩子正在我眼前嬉戏打闹,看着天真无邪的他们,我心里很平静。
可是,我突然瞥见他们手里都拿着纸风车。大家排成一排,一只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一只手举着纸风车,弓腰低头往前走,嘴里还不停地喊道:“快出来,快出来……”
这时,一个护士神色慌张地冲了过来:“快把纸风车扔了,去找你们家大人。怎么没人管啊……”护士立刻驱散了他们。
另一个护士也赶过来,用异样的眼神瞟了周围一眼,压低声音说:
“真够邪门儿的!自打那年那个小孩儿摔死了以后,动不动就有小孩儿拿着纸风车玩儿,也不知道他们手里的纸风车是从哪儿来的。”
“别说了,我现在看见这个鬼东西心里就犯怵。”说着,那个护士就把从孩子手里收来的纸风车扔进了垃圾桶。
护士们的话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在我记忆深处,有一幅模糊的画面:我躺在床上,看到楼道里有个小男孩跑来跑去。最后他跑到我的床边,哭着说他找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问我知不知道他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小孩儿的右手一直垂着,手里就拿着一个纸风车。
“我有办法了!”我大喊着,横冲直撞地冲进了医院楼里。
护士被我撞到墙上,骂道:“神经病!“
第四章被丢失的孩子
我跑进医院,询问医护人员并查阅相关的档案资料,查到几年前的确出过这样一起事故:医院的一个患者意外坠楼。
那个患者名叫江胜南,是一个癌症晚期的孩童。当时,出了事故后,江胜南的父母就凭空消失了。医院的人猜测:死者的父母可能是看自己的孩子没救了,为了逃避所欠医院的巨额医药费,便扔下孩子逃跑了。
这时,我算是彻底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初三那年,我一度由于学习任务过重,精神压力过大,而导致身体亏损,住进了医院。我当时所住的医院正是这一家。
在我回忆里的那间屋子和走廊,以及那个询问父母的孩子,就是发生在这家医院病房里面的事。现在我可以确定,那个寻找父母的小男孩,就是江胜南的鬼魂。
我捋了捋整件事的前后关系:江胜南摔死后找不到父母,却阴差阳错地缠上了住在医院的我。后来在我家时常出现的那个鬼就是江胜南,只是它一直蒙着脸,我没有发现而已。
可又一个疑问出现:它为什么会纠缠上我,而不是别人呢?
我躺在高什的床边,想了很久。意识渐渐地越来越模糊,等我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雾气弥漫的山林中,而江胜南正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我害怕极了,大喊:“你走开!”我朝另一边跑去,可它穷追不舍。我跑着跑着居然跑到了悬崖边,而我的一只脚已经踩空了。
“楠楠!”我听见妈妈叫了我一声。我猛然醒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想到了!”我大喊着叫醒高什,把这几天我推测出的东西都告诉了他。
“你的意思是,江胜南之所以纠缠你,是因为它认为是你抢走了它的父母?
“没错!一般父母都只叫自己孩子小名,我父母管我叫楠楠,而江胜南的父母也管它叫南南。‘楠’和‘南’谐音,所以江胜南误认为我父母在叫它,才误把我父母当成了它的父母。同时,它认为是我抢走了它的父母,所以一直纠缠着我。”我顿了顿,又说,“这在大人来看是很难想象得到的,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却是不难理解的。”
高什激动地跳了起来,拍手说道:“这么说,它之所以会孤独、自卑,是因为觉得它的父母不要它了!”
“没错。只要我们替它找到它生前的父母,就可以摆脱它了。”
几天后,我查阅当年江胜南父母所办的住院手续,却没有查到一点儿有用的资料,线索一下子就断了。茫茫人海,我到哪里才能查到它父母的踪迹啊?
正当我陷入这种困境的时候,高什突然说:“你说我们能不能在江胜南的遗体上查到点儿什么?”
我摆了摆手,说:“不可能。医院里的人肯定查过,要有线索,江胜南的父母早就出现了。”
“也是,不过我倒是听说,江胜南的遗体和当初用过的那些东西,都放在医院后面的小停尸房里。那些东西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我长吁了一口气,说:“试试吧,现在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我们收买了医院的一个护士,护士告诉我们医院有规定,停尸房除了看守人员,其他人都不能进。而看守停尸房的是一个老头,那个老头十二点就睡了,如果十二点以后去,是不会被发现的。
到了午夜十二点,我和高什悄悄地来到停尸房附近。看到看守房的灯灭了后,正准备要进去,谁知,那个老头居然又出来了。他鬼鬼崇祟地朝四周张望着,然后又溜进了停尸房。
“走,去瞧瞧。”我和高什躲在门后,什么也没看到,却听到了一阵哭声。
我小声说:“这个老头有问题。”
老头的反常举动太令人怀疑了,所以我和高什决定调查一下老头。我打听到这个老头是个酒鬼,于是买了几瓶白酒,到了第二夜,去探探老头的口风。
刚开始他还有点儿排斥,可当看见我们俩的酒后,便热情地欢迎我们坐下陪他喝酒了。
我一边假装喝酒,一边仔细地观察老头。我发现他声音嘶哑,脸已完全被毁容,背佝偻着,一条腿也是瘸的。可从他的动作和神态上来看,他并不像一个老头,反而更像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人。
几瓶白酒下肚,老头已经醉了。他抬起涨红的脸说:“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我也打算把真相告诉你们。我叫江淮,停尸房里的是我儿子,叫江胜南。”
原来,他并不是什么老头,而是江胜南的父亲。那年,江胜南被查出癌症晚期,江淮和妻子变卖所有家当,替儿子治病。眼看自己倾家荡产,落了一屁股债,儿子的病却越来越重。无奈,他只能丢下儿子逃走了。逃跑那天,他叠了儿子最喜欢的纸风车给他,并骗儿子说要和它玩捉迷藏,用一张白纸蒙住了儿子的脸。
后来,江淮家里发生了一场大火,妻子当场丧命,而他也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他觉得这是报应,于是又来到了医院。知道儿子的事后,他便隐姓埋名,免费替医院看守停尸房。
江淮哭得很伤心:“我每次喝醉酒,都去南南身边求它原谅,可是它是不会原谅我的……’
夜深了,我睡不着,便走进了停尸房。当我打开放着江胜南的冰柜时,看到里面塞满了纸风车。
肯定都是江淮叠的,如今它父亲来找它了,可它却不再认识他了。我心头一酸,手不自觉地握住江胜南的手。
一瞬间,我感觉到江胜南冰凉刺骨的手动了一下。
而我一点儿也不恐惧,紧紧地握住江胜南冰凉的小手,泪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