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并没有马上开口,他抬头看看头顶那个热情的太阳,忽然向树林边上的一棵大树走去,“我们去树荫下面吧。”
她不反对,跟着他迈出步子,向树荫下走去。
此时的太阳,已经让她感觉热情过头。
陈薇珂选择坐在离他一米多远的位置。
瑞的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这个岛上,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她听了这句话,没回答,就只是认真盯着他。
他先看了她几秒,才又继续说道:“好吧,我会告诉你,关于我是谁,其实我以前说过的那些,并不都是假的,我出生在美国的佛罗里达州,我父母确实是在我十岁的时候离婚,我确实很早就学会独立,这让我顺利进入大学,之后,为了能用最快的时间还清上学欠的贷款,同时也是为了满足我从小就有的飞行梦想,一毕业,我就选择成为一个海军航空兵,没多久,我就进入了海军航空站的训练基地......”
“你真的是美国人?而且是个美国军人?”陈薇珂的心,在往下沉。
瑞点点头,“这只是一份职业,不过,并不是我首要的梦想,飞行才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距离海滩很近,我记得,每到夏季,都会举办一场飞行表演的盛会,其中有个叫飞行天使的编队,每次当他们飞过天空时,会在天空上留下五颜六色的长长彩带,这在幼年的我看来,简直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这样,当我成年时,要去尝试做同样的事情,就变得非常的自然......”
“你杀过人吗?”不知怎么地,陈薇珂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瑞摇摇头。
“没有?”陈薇珂有点不相信地又问。她并不是一个完全不关注新闻的人,从她看过的关于他的国家的新闻,很少有好的内容。
“我只是驾驶飞机飞在空中,接触不到地面的人,不过,我参加过战争,在战争中执行过很多次任务。”
“什么任务?”
瑞在思索,该怎么来准确表达。
“我明白了,是往下面扔炸弹对不对?”陈薇珂想到了答案。
瑞点点头。
“那,为什么你还否认杀过人?你以为你往下面扔的是糖果,不会把人炸死吗?”这刻,陈薇珂的语气不太友好。
“我不是否认,我只是认为,我理解的杀人和你问的问题,是两个概念,在我看来,杀人是指面对面用武器或者不用武器将对方杀死,而我只是在执行飞行任务,只是驾驶着飞机,飞到任务需要的区域,至于把炸弹扔下去,那也是我的机上搭档在操作。”瑞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明显的羞愧表情。
陈薇珂看了,不由冷笑了下,“这完全是狡辩,不是你亲手在操作,你就不算在杀人吗?”
“我认为,如果单纯从逻辑上来说,我确实没有杀人,首先,投弹的命令不是我发出的,其次,具体执行也不是经过我的手,我觉得,更准确的说法,我只是任务里的一个零件,就跟飞机上的任何一个零件的作用是一样的,我想,你不会去问飞机和飞机零件同样一个问题,对不对?”
陈薇珂呆住,呵,真厉害的狡辩,一时间,她竟然无法反驳。
她有点郁闷,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
“当然,我承认,这些任务造成了人员伤亡,但我认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是必要的,因为可以去阻止对方国家给别人造成更大的伤害!我们当时的任务,目的就是要让对方停止伤害无辜。”瑞接着说。
陈薇珂听了,又是冷笑,“为什么我觉得,你说起这些,像是很骄傲?难道那个国家伤害过你们什么,你要去维持正义吗?”
“骄傲?或许对最开始的我来说,是会有,我最初参加战争,是觉得很正义,我认为是在阻止侵略,这是在做正义的事情,只是,后来,我也明白,无论是什么战争,都会让无辜的人白白死去。于是,在战争结束后,我决定退役......”
“退役?那为什么,你又驾驶着伊斯特出现在我们国家?”
“我一个人无法决定我的未来,我的职业首先要求我必须服从一切命令。”
“所以,你就开始像个小偷似的,驾驶着伊斯特跑到我们的地方,是吗?”陈薇珂又是一声冷笑。
瑞开始沉默。
陈薇珂继续问:“伊斯特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你驾驶着它到我们的地方,也是要扔炸弹吗?”
“陈薇珂,你不要瞎说!伊斯特是毫无杀伤力的一种飞行器,它从来就不是用来杀人的。”
“哦,我知道了,它是用来偷窥的,对吗?就像一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的来偷窥我们,瑞,我不懂,你刚才说你以前参加的战争是为了阻止侵略,是正义的,那现在,你驾驶着伊斯特到我们这里来偷窥的时候,也是正义的?难道我们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吗?或是我们做了什么伤害你们的事情吗?可实际上,我们从来没对你们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我也没觉得我们有哪里伤害到你们,反而是你们一直在伤害我们!”
“那不是偷窥和伤害,只是必要的侦查!”瑞轻声说道,说的时候并没有看她的脸。
“必要的侦查?我们需要你们来侦查什么?我们难道不会过好自己,要你们来侦查?难道我们自己不会管好我们自己,要你们来管吗?真是太好笑了!就好像一个邻居到隔壁来偷窥,还狡辩说是必要的侦查,你觉得这样不可笑吗?你难道觉得是对的吗?”
“这跟对不对没有关系,我觉得这个是必要的一种侦查,这是一种和平的手段,没有伤害的,也不会造成任何伤亡。”
陈薇珂又是冷笑,“看来,你对于伤害的理解,跟我对于伤害的理解,真的是完全不同。我认为,你这样的理解,很自私,很霸道,这也很符合你们这个国家的行为。”
“陈薇珂,你真的认为我是自私、霸道的吗?我们之前在岛上相处的这段时间,你认为我是这样的吗?”
陈薇珂不说话了,低下头,很快,又抬头,“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偷窥监视我的国家?”
瑞的脸上显出一丝苦笑,“你以为我能选择我做的事情吗?你以为我能按我的喜好去做事吗?不,我完全不能,我不过是一个无奈的工具,就跟一个机器差不多,只不过多了点呼吸!还有,你也不会理解,难道,只要我不去做这个事情就可以,就没人再去做了?不,还会有其他人去做的,你知道为什么伊斯特叫伊斯特一号吗?因为代表还会有二号、三号,就算没有我,还会有其他人驾驶着伊斯特二号三号来做这个事情,而这个事实,是我跟你都无法改变的!你要明白这点!你能明白吗?”
陈薇珂暂时闭紧嘴。
瑞叹口气,“陈薇珂,我们不要再争论过去的事情,好吗?我们之间的争论,既无法改变过去,也无法改变现在这个世界的状况,我们的争吵也不会阻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就像......你看那些海浪上面的浪花,它们只能无辜的可怜的被海浪推到沙滩上,它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瑞把目光转向远处的海浪。
陈薇珂也把目光投向远处,她微微点点头,“也许,你说的对,我是无法改变一些事情,比如去阻止你们做这种事,但我的观点还是认为,你的某些行为冒犯了我的国家,也就同样冒犯了我,因为这一点,以后,我在岛上不会跟你接触,我想这个岛足够大,能让我们各自待在一个区域,我选择住一边,你可以待在另一边,以后,我们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陈薇珂说出来后,才意识到,他可能听不懂,什么叫井水不犯河水。这也不重要,她只是想让他明白,她的一个严肃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