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河糜烂,宋室南迁,良田荒芜,豪强大都南下,难民蜂拥而来,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就悔之晚矣。”
王松沉声道:“官府保护百姓,百姓交粮纳税,天经地义。两河之地,是普通百姓多,还是豪强多? 难道我要为了百千豪强,和百万百姓做对?”
王松的声音大了起来:
“自古民不与官斗,官府积威之下,百姓忍气吞声,典物卖地,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会、怎敢与官府抗衡。难道他们就不怕官军镇压?”
自古民不与官斗,民卑官尊,要不是被逼的无路可走,百姓怎会和官府为敌?
赵应这些人,此次事件之后,不管对与错,肯定要被一撸到底。
“相公,滏阳县田赋不公,百姓不堪忍受。豪强张彪、张均等人隐田隐丁,逃避税赋。百姓手无寸地,却要承担苛捐杂税。滏阳县衙登记的田赋征税册上,有一半都是假的。”
马扩说完,滏阳县令曹举马上站了起来,说话结结巴巴。
“相公,下官按田赋征税底册征收税赋,到任的时候已是如此。下官是萧规曹随,并无中饱私囊,收受贿赂。相公明察!”
磁州知州赵应脸色通红,马上站了出来。
“马宣赞所言太言过其实。我军与金人大战,张彪、张均等人都是忠义之士,捐粮捐物,价值何止千万。请相公明察!”
马扩冷笑一声,朗声道:“相公,下官等四出量括,得滏阳县田亩为两万三千四百余顷,无地而承担田赋者382家。张彪名下土地923亩,每年所交田赋却是36亩,张均765亩,交赋仅仅为14亩。若是滏阳县全部按律收赋,光去年的积欠就达十四万贯!”
他递上薄册,沉声道:“相公,这是征税底册。”
王松接过册子,看了几页,轻轻放在了案几上。
自忠义军进入两河,除去原居民的土地外,忠义军营田、屯田,所有荒芜的良田都是逐渐耕种,按人口分给了垦荒的流民、难民。
如今,两河人口基本在400万左右,虽然比起战争前的900万来,连一半都不到,但两河之地已是恢复了元气,百废待兴,日渐繁荣。
基本上,新分到土地的百姓,虽然日子依旧艰难,但总算是能吃饱肚子。而不能更舒适些的原因,就是他们还得缴纳宣抚司下各官府的赋税。
普通百姓辛辛苦苦,披星戴月,日未出而耕,荷月载锄归,只能填饱肚子,却老老实实地交税。这些锦衣玉食的豪强就可以逍遥律外,心安理得?
这些不作为的官员,以为豪强匿税是天经地义,百般遮掩,实在是所托非人,误了众生。
军士上来,悄悄在王松耳边说了几句。王松轻轻点了点头,眼光扫向了
看到王松的眼光扫过来,眼神冰冷,张彪和张俊都是心惊胆战,腿脚发抖。
赵应却是痴心不改,振振有词道:“相公,张彪、张均虽然交赋甚少,然而此二人乐善好施、每遇县中困窘,都是慷慨解囊,乃是仁义忠孝之士。相公莫要因为他人闲言碎语,而冤枉了好人!”
“简直是一派胡言!”
马扩面红耳赤,站起来,手指戳着赵应骂道:“赵应,百姓穷困,无钱交赋。你明知他们没有土地,却依然派公人强行征收,并关押百姓,以致酿成民变。你毫无悔改之意,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做的什么父母官? 你就是这样对待治下百姓? 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本官任职一方,自然要以百姓为念!”
赵应正气凛然,面不改色:
“本官若是不能征好赋税,又如何向宣抚司交代? 暴民冲击官府,致使两名公人死亡,多人受伤,本官也被波及。若是不惩治暴民,官府颜面何在,公人又如何出去做事?”
曹举也大着胆子道:“相公,地方上民情复杂,宗族势力盘根错节,田赋一时很难收取完全。还望相公体谅!”
王松抬起头来,轻轻开口道:
“赵知州、曹县令,说了这么多,你们就是没说,为何官府明知底册和实际不符,你们也不收取这些豪强大户应该的田赋? 宣抚司让你们治理地方,安抚百姓,劝课农桑,你们就是这样做的吗?”
王松的怒喝声响起,在大堂里回响。
门口警戒的卫士忐忑不安,任职了这么久,王松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彪、张均二人脸色煞白。王松身上传来的杀伐之气,让他们不寒而栗。对方可是手握重兵、杀人无数的血手屠夫,要杀他们几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二人满头大汗,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一起跪在了地上,磕起头来。
“相公,小人愿意补上积欠。求相公饶小的一命!”
“相公,小的也愿意补上田赋。求相公饶命!”
赵应和曹举面面相觑,赵应反应过来,赶紧道:“相公,既然张彪他们愿意补上积欠,此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曹举也附和道:“相公仁义,我等以后会好好安抚百姓,少生事端,不再难为相公!”
马扩连连摇头。事情哪有这样解决的道理,真以为可以和稀泥,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