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直娘贼的,想起来就窝火!”
张一佛怒声道:“等一会番贼到了,先用震天雷,然后再用火炮,一定要让这些狗贼脱层皮下来!”
军士犹豫道:“张指挥,这里面还有百姓,若是打起来,难免造成……”
军士话音未落,已经被张一佛打断。
“不对付这些番贼,百姓也要死,而且死的人更多。你往城外看看,十几万的百姓。咱们在这多坚持一会,他们就能多逃生一些!”
上千匹战马呼啸而来,铁蹄踩在青砖大道上,“嗒嗒”作响,让士兵们都不由得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早就听说,女真骑兵纵横天下,满万不可敌,今日一见,只是这呼啸而来的数百骑兵,已经是声势骇人。
女真骑兵也发现了南城墙上的宋兵。他们驱赶着百姓向前,自己则是混在百姓中间,狡猾而又阴险之极。
张一佛面色铁青,点燃了震天雷的导火线,狠狠甩了出去。
看到张一佛出手,旁边的宋兵也不再犹豫,纷纷点燃了手里的导火索,向下扔了出去。
“通!通!”
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响起,逃跑的百姓们死伤惨重,马上的女真骑士们,也一个个被掀了下来。
“蓬!蓬!蓬!”
紧跟着,城上的火炮也响了起来,大片的女真骑士被扫下马来,马匹的悲鸣声和骑士们的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趁着城上宋兵和女真骑兵交战,城门口的百姓,潮水一般向城门外逃去。
火炮和震天雷连绵不绝,女真骑士死伤惨重,幸存者心惊胆战,纷纷打马后逃,一直撤到了安全处,才停了下来,对着城墙上的宋兵,破口大骂。
郦琼带人匆匆赶了上来。教场上的万余宋军几乎是一击即溃,并没有传说中的三万之众。
新军训练了半年之久,不可能一直待在扬州城中。除了一半调往江宁府,地方上也要调动不少,城中的宋兵,除了一万新军,其他一万多人,都是地方上的乡兵。
眼看着南墙上的宋兵如此顽强,郦琼指挥着部下的汉儿,从东西两面的城墙登了上去,开始从东西两面向南城墙合围。
双方进入了苦战。郦琼本来就是大宋官军出身,城墙上宋军丢弃的一些小炮,也被他拿了过来,用来对付南城墙上的张一佛等人。
大战进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张一佛等人毕竟势单力薄,终于不支,500多将士全部战死,金兵终于攻克了南城墙。
“直娘贼的,想不到南人也有这种英雄!”
郦琼看着眼前血肉模糊,肢体不全的张一佛等人,不由得感慨地摇了摇头。
扬子桥的渡口上,赵构等人早已登上战船,向着扬子江南岸而去。留下的则是密密麻麻、哭喊嚎叫的十几万百姓和军士。
翟亮则是在岸边指挥着军士和百姓们纷纷登船,向着扬子江南岸撤去。其余的百姓看到没有船只,纷纷向西面的原野逃去。
船头上,“官人”、“大哥”、“三郎”,船上的悲呼声和哭泣声不绝,张一佛妻子等士兵家属看着扬州城的方向,人人泣不成声。
“你们这些朝廷的官军,连城门都守不住,你们还有脸上船!”
看到江边逃跑的宋军竟然要优先上船,许多人连刀枪和铠甲都没有,岸边的百姓瞬间愤发作了。
“打死狗日的,要不是他们,我一家人也不会陷在城里了!”
“打死他们,打死狗日的官军!”
这年头,可不是只有官军有刀枪,百姓手中也是不少。生死存亡之际,每个人心里的魔鬼都被释放了出来。
百姓们气势汹汹,刀枪棍棒齐下,岸边正要上船的龚吉,裹挟在一堆士兵当中,向岸边的船上冲去,黄俊却被挤的落在入了岸边的水中。
黄俊奋力向船边游去,刚游到船边,头上肩上重重挨了几棍,顿时昏迷过去,慢慢沉到入了水底。
龚吉好不容易挤上了船,却被愤怒的百姓打的鼻青脸肿,“噗通”掉进了水里。等他抬起头来,船只已经向着南边划去。
“这位将军,请你救救我家官人!”
翟亮被一个40多岁,满身书卷气的中年女子拉住,手指向了岸边一处。
顺着中年女子手指的方向,翟亮看得清楚,一名紫袍官员正在被一群百姓棍棒齐下,打的趴在地上起不了身。
翟亮好不容易挤过去,赶走了百姓,紫袍官员口鼻出血,已经没了生息。
“夫人,在下无能为力。”
翟亮把紫袍官员的尸身抱到船上,中年女子失声痛哭。
“这不是赵同知吗?李大家,你节哀顺变。”
船上有人认出了紫袍官员和中年女子。翟亮不由得心头一震。没想到这书卷气十足的中年女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李清照。
那这位不幸惨死的紫袍官员,自然就是他的夫婿,扬州府的同知赵明诚了。
翟亮转过头来,向着岸边看去,只见无数的百姓,向着东西两面仓皇逃窜,而在他们的身后,金兵正在疯狂杀戮,场面不卒直视。
翟亮心如刀割,扬州城,完了。
大宋建炎元年12月,完颜宗弼率金兵奇袭扬州城,康王赵构自扬州仓猝南行,至扬子桥乘小舟自瓜州镇过江,卫从仅军卒数百人,日暮始抵镇江。
金人占领扬州城,弛禁三日,烧杀抢掠,百姓死难数万人,扬州城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