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纵收好纸张,连连道谢。
他长长出了口气,原以为官员会难为自己,想不到如此容易就可以进入待试的名单。
他登上了官府准备的马车,和其他应试的人一起,向着城里而去。
穿过雄伟的西城门,黄纵掀起车帘,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大名府街道,心里面浮想联翩。
“小哥,麻烦你停一下,在下会自行前去聚贤馆。”
在赶车军士惊奇的目光注视之下,黄纵笑了笑道:“在下只是想领会一下大名府的一应风土人情,待会自会前去。”
同车应试的几个男子也是恍然大悟,纷纷走下车来,一起笑道:“这位官人说的极是,来到大名府,自然要领略一下王相公治下的民生市容,是该去看看。”
赶车的军士摇了摇头,载着车上剩下的几人独自前去。
脚踩上平整的街道,黄纵不由得暗自感慨,这街道不但平整,而且干净,没有任何杂物。这让他感到非常震惊和舒服,即便是在宣和年间的东京城,也不会如此干净。
奇怪的是街道从中间分开,分为人行道和车马行道,并且还明显地用白线分开。到了十字交汇口,还有专门的公人疏导交通,防止阻塞。
街道两旁都是栽满了树木,并没有一片荒地。街道旁,每隔一段,就有一座简易的亭子,
看到那悬挂着“公共厕所”招牌的房屋,黄纵亲自进去体验了一下,出来洗了手脸,人也精神了许多。
走到一处公示栏前,看到里面的各类报纸齐全,百姓可以自由观看,而竟然用昂贵的玻璃作为外罩,方便观看,黄纵不由得啧啧称赞,连连摇头。
想不到这大名府,不但环境适宜,干净利民,而且在开启民智上,也是做的相当不错。
那些背着书包,快乐地行走在林荫道上的孩子们,让黄纵恍然若失。
这么多的学童,如此大规模的学堂,这宣抚司可是下了大力气。只是如此一来,废科举、办学堂,那些乡间的儒士们,他们的生计岂不是没了着落?
那些不时经过的铁甲卫士,提醒着黄纵,大名府还是一座战时之城。
经过一处树木掩映、竹林茂盛之屋苑,看到门前聚集了不少的乞丐,黄纵有些好奇,停了下来,上前观看。
走得近了,才看到铁栅栏大门的一侧挂着“大名府收容所”六个大字,旁边排队的除了乞丐,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却不知是何等人物。
“快进去,傻不愣登的干甚!”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不愿进去,却被门口的公人抓住肩膀,一下子甩了进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你这汉子,纵然是收养赈民,你怎能如此粗鲁,对待这些可怜之人?”
黄纵义愤填膺,忍不住上前,指责起公人来。
“我如何作法,要你来管? 你又是何方神圣,到此作甚?”
公人30岁左右,红黑脸,身材挺的笔直,看起来好似入过伍。两人一交面,黄纵才发现,公人少了一只右臂。
“我只是过路之人,看不惯你作威作福,说句公道话,莫非你也要打我?”
黄纵的话,让公人一下子瞪起了眼睛。
看到同伴就要发火的样子,另外一名公人赶紧上来,拦在了同伴身前,向黄纵解释起来。
“黄都头在战场上丢了一只胳膊,左臂发力,掂不了轻重。”
上来的公人示意了一下,另外一名公人上前,扶起了摔倒在地,犹自哭泣的汉子,继续道:“这汉子是个傻子,力气大,又滑头,抓了几次也没抓住。今天好不容易抓住了,还想逃,黄都头这才发怒,失了手。”
黄纵脸上一红,上前看了看被扶起的汉子,果然是一痴儿。
黄都头看了一眼黄纵,不耐烦地道:“赶紧给他弄进去,洗澡换衣服,马上就要吃饭了。”
黄纵肃拜道:“这位兄弟,在下失礼了。”
黄都头摆了摆手,自讽道:“大官人不必多礼,反正我现在也是废人一个,上不了战场,就这样混吃等死吧。”
黄纵诧异道:“难道兄弟对如今的安排不满意吗?”
黄都头摇了摇头,让其他的公人安排乞丐们进门,自己则是朗声道:“像我这样的废人,一个月也有十贯钱的饷银,还有米粮供给,足够一家老小的开销。这都是王相公的恩赐,我又怎会抱怨?”
黄纵点了点头。外面做活的辛苦人,一个月三四贯钱的收入,这黄都头十贯钱,有粮有米,自然是没有什么抱怨的了。
“那兄弟为何言辞消沉。要知道民生多艰,外面的百姓可比你难多了,他们尚且含辛茹苦,兄弟你就更不应颓丧了!”
黄纵的话,惹起黄都头的频频点头。
“大官人,我这条右臂是番子砍断的,可惜再也没有了报仇的机会。如今只能指望王相公带着兄弟们,多杀番子,为我出气。说起来,我也只是抱怨上不了战场,别无他意。”
黄纵暗暗心惊,怪不得忠义军如此坚不可摧。单单是这些士卒,人人轻生赴死,勇猛过人,就远非他人可比。
听说两河新政,学堂、新军、教育,事事都是惊世骇俗,件件皆为耳目一新。
单从今日所见所闻,利远大于弊。这一趟来河北,怕是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