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将军,有种你尽管动手,现在我不是你的部下,我已是忠义军的一员。无故殴打士兵者,必斩不赦。你可以尽管试试。”
董才无精打采地离开,后面传来徐六爽朗的声音。
“董将军,你慢走,小人就不送了。”
进了空荡荡的大殿,看到坐在高处、额上有道伤疤、沉默静坐的年轻人时,董才心中一荡,赶紧上前一步,跪了下去。
“败军之将,罪人董才,拜见王相公!”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打量着这位燕地的汉儿,事辽、宋、金三朝,和郭药师、耿守忠一样,妥妥的三姓家奴。
国字脸、皮肤黝黑,满面风霜,身高体重,眼珠灵动,难称乱世之枭雄,看来骑墙乃是此人的特长。
“董才,不必多礼,女真人不是我忠义军的对手,就更不用说你手下的汉儿了。如果算起来,这已经是你我的第二次碰面了吧。”
董才抱拳道:“相公所言不错。上一次是前年冬日,府州之地,当日相公以一敌百,杀人如麻,流血漂杵,雄姿英发,小人还历历在目。”
“府州才多大,还流血漂杵。”
王松微微摇了摇头,皱起了眉头。
“董才,你就别说恭维话了。想你也算是一条好汉,怎么会沦落到要去投靠异族,屠杀我宋人百姓? 本官颇为不解,你能说说你的心里话吗?”
听到王松的问话,董才不由得心里一愣,猜不透这位相公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时至今日,生死早已经不由他掌握,更不用说话语权了。
他看着上面的王松,想弄明白王松的意思,却注意到王松已经走了下来,站在了他的面前,眼神清澈,中正平和。
董才心中一震,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不瞒相公,小人在宋、金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实是趋利避祸使然。小人也想投靠大宋,但大宋腐烂不堪,士大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禁军腐烂不堪、百无一用。小人也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投靠了女真人。若要说到忠君爱国,说实在话,不管是番子的皇帝,还是宋人的官家,小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王松点点头,宋人看不起北地汉儿,称之为番人。汉儿的民族观本就模糊,生活习惯已然胡化。在这胜者为王、兵强马壮者争天下的大争之世,汉儿们自然是选择拳头更硬的一方了。
“董才,自金人南下以来,你虽然跟着攻城略地,但终究没有杀人如麻,酿下泼天的祸害。也正因为如此,你属下的汉儿,本官要重新整编,本官也会给你一个相应的官职。希望你还记得自己是汉人,重新做人,多做些事情。”
忠义军大破金人,俘虏的汉儿超过了万人。其中的穷凶极恶分子,甄选出来的,就有两千多人,全部被就地正法。那一颗颗硕大的头颅,满地的鲜血,哭喊声震天的行刑过程,董才和部下都是亲眼目睹,如今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
剩下的万人左右的壮汉,个个都是心有余悸,暗自庆幸自己作恶不是太多,否则,早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几日来,甄别过后,里面的漏网之鱼人人惊恐,以至于逃跑者比比皆是。那些士卒发现逃跑的俘虏,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痛下杀手,毫不手软,以至于逃跑者,纷纷做了刀下亡魂。
军纪森严、杀伐果断、轻生赴死,这女真精锐都不是其对手,自己这些“差一些”,还不乖乖夹起尾巴做人?
幸存者们逃过一劫,立刻投入了火热的大生产中,忙着抢收夏粮,以盈仓廪,个个卖力,争先恐后。
累是累了点,最起码没有性命之忧,也不用担心去当炮灰。万一来个冲乱本尊,人家岂不是鸡飞蛋打?
王松其人,胆大包天,如今已是自成藩镇,大宋朝廷都被他甩到一边。其部下忠义军,俱是精锐之师,骄兵悍将,占据北地,只是时间问题。良禽择木而栖,自己的选择似乎不错。
董才苦笑道:“相公就是让小人回去,小人也无路可走。相公杀了完颜宗辅,完颜阇母,还有完颜斜保那些皇亲国戚,那金主又岂能饶了小人。”
大名府东城外的“京观”,最上面的一颗人头就是完颜宗辅。距离女真人“京观”处不远,还有另外一处“京观”,就是汉儿军中十恶不赦的暴虐分子。这些人跟着女真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王松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洺州城的废墟上还有一座“京观”,完颜阇母和耶律马五的首级就在最上面。
这一连串杀人如麻、血流十里的“清除”活动,不但汉儿俘虏们心惊胆战,就连忠义军的将士也是暗暗心惊。俘虏慑于忠义军杀伐果断,严苛的军纪,加入忠义军,军中的纪律倒好了很一些。
王松沉声道:“董才,你们加入了忠义军,要遵守军规,恪守军令。你可明白?”
董才单膝跪下道:“小人谢相公手下留情,给小人这个机会。 ”
王松点点头道:“若是你和部下立了功,本官会考虑在报纸上,把你的汉奸之名去掉。你看如何?”
董才长出了一口气,跪下磕头道:“小人多谢相公!”
若是除去了这顶帽子,他头上的大山可就算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