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揭起轿帘的一角,眼光向着燕京城的街道看去,不时可见的蓬头垢面、锁着铁链的南人奴隶,到处可见的马粪,坐在轿中的燕京留守时立爱,不自觉地眉头皱了一下。
眼光扫过墙上贴着的那些白色的报纸和传单,时立爱心里面一咯噔,轻轻咳嗽了一声。
轿子马上停了下来,卫士上前,躬身道:“相公,你有何吩咐?”
时立爱指着墙上贴的那些东西,气急败坏,急声道:“马上派人,把墙上贴的东西全部给我清理掉,千万不要让四太子看到!”
卫士退下,时立爱放下了帘子,心中依然怒气难消。
王松这厮已经死了,怎么又有人在搞这些“华夷之辨”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些报纸都是从哪里传入燕京城的?
可恶的是,这报纸竟然把他时立爱列在了汉奸榜的第二位,仅仅排在那个已死的刘彦宗之后,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打他的脸吗? 他以后还怎么有面目出去见人?
许多燕京城的年轻士子就是受了这报纸的蛊惑,经常搞什么集会示威,甚至结社抗金。要不是许多口出狂言,言行乖张的年轻人背景复杂,关系盘根错节,他早已痛下杀手,人头滚滚了。
手摸到旁边漂亮的锦盒,时立爱不由得会心地微笑了起来。里面精美的礼品,一定会让四太子心花怒放。
以前他是完颜宗望的左膀右臂,出谋划策,立功颇多,得以为燕京留守,知枢密院事,位高权重。完颜宗望被王松炸死,完颜宗弼接替了自己的二哥,担任东路军的副元帅。
时立爱自然是要巴结自己的这位新上司了。
至于完颜宗弼为什么到燕京城来,时立爱大概知道,这位四太子,大金朝的鹰派人物,肯定是要大军南下,直逼东京城了。
身为汉臣之首的时立爱,自然是要殚精竭虑,为女真大军南下伐宋,绞尽脑汁了。
宋人背弃辽宋之盟,与金人勾勾搭搭,致使大辽灭亡,身为故辽旧臣的时立爱,自然是要报这血海深仇了。
至于辽帝和公主为金人阶下之囚,早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了。
“老臣拜见殿下!”
看到大堂之中魁梧高大、秃发结辫、铁甲铮然的女真将领,时立爱赶紧上前肃拜。
“时相公免礼,咱们坐下说话。”
完颜宗弼满面笑容,一张四方脸上,线条十分柔和。
“四太子到此,恐怕是大兵即将南下,所以要坐镇燕京吧。”
时立爱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在椅子上坐下。不要看他在汉人百姓面前官威十足,在这些女真人面前,他丝毫大意不得。
“时相公乃我大金国重臣,本元帅这次前来,当然是有要事相求了。”
“殿下只管说来,老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时立爱保持着一贯的恭敬。
“本人帅就多谢老相公了。”
完颜宗弼哈哈一笑,随即皱起了眉头。
“我大金国虽然兵锋正盛,铁骑纵横天下,但这几年的征战下来,损耗也是太多。南下伐宋,也不似前些年那般顺畅。”
说话间,完颜宗弼不由得想起了王松。那次大名府城外的败绩,让他至今念念不忘,也引以为平生之耻。
正是此人,让女真勇士损失惨重,不得不在去年,减缓了南下侵宋的军事规模。
虽然王松已经战死,但他的余部骄兵悍将十余万,实力依然不可小觑。
时立爱心知肚明。大名府之战、太原之战、府州之战,一系列的战役下来,女真人损失惨重,汉儿也是死伤无数。
“殿下,南人最喜欢的就是窝里斗,那些士大夫,一个个都是纨绔膏粱,喝酒作诗还行,要谈到治国安民,那就是贻笑大方了。”
时立爱说完,完颜宗弼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相公所言甚是! 就说府州之战,这些人扣兵不发,致使王松丧身在了那荒凉之地,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可笑之极呀!”
完颜宗弼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道: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这群蠢货,要不是他们,娄室军得全军覆没不说,我大金朝的西路军精锐,恐怕就要损失殆尽了。”
“还有那折可求,竟然关闭城门,龟缩在州衙里面,惊天地,泣鬼神,咱们也要谢谢这位折相公啊!”
二人一起哈哈大笑,尤其是完颜宗弼,差点笑出了猪叫。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下来,完颜宗弼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王松的旧部还在,一番征伐下来,难免会损兵折将。还是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