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钱飞起白蝴蝶,人声啼哭似杜鸟。
北城外,白衣缟素,纸钱随风飘舞,无数的百姓在雪地中呼唤呐喊,哭声震天。
“儿啊,回来吧!儿啊,回来吧!”
死者亲属手拿亲人的衣服面北呼叫,许多人捶胸顿足,不断磕头;许多人悲伤过度,不断的有人哭倒在雪地里。
人群中,一堆太原城的百姓特别瞩目,大都是垂垂老矣的年迈老者,众人全身缟素,撒着纸钱,老泪纵横,泪下沾衣。
“王相公,王松相公,王相公,你可要记得回来的路啊!”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里托着王松的旧衣衫,仰天大叫,言语不胜悲怆,直如杜鹃啼血,哀怨凄悲。
刘兴平泪流满面,跪在白发老者的身后,一次又一次的磕头,直到浑身无力,才瘫倒在了雪地里。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北城外的官道上、城门口、城墙上,随着一大群老人的跪下,天地间跪了满满的一片。
城墙上,向外观望的赵谌、张叔夜、张俊、李若水等人都是面色各异。
“想不到王松竟能得百姓如此厚爱!”
李若水叹道:“在下在东京城多年,就算是帝王大行,百姓也是漠然处之。相比之下,王松也算是死得其所,不枉此生了!”
“李知府此言差矣!”
张俊在一旁冷冷道:“王松私自出兵,不顾皇太子到来,可谓胆大至极! 况且,府州之战,王松军几乎全军覆没。战败之人,能得到官家“武穆”之谥号,朝廷待其,已然是天高地厚之恩。并不值得效仿!”
43岁的张俊,在其40岁以前,还只是承信郎,一介入品最低的武官。
靖康元年,金兵入侵河东,张俊随参加榆次保卫战,杀敌500,被升为武功大夫,类似于后世的连长级别。
同年5月,金兵入侵太原,张俊两河制置副使种师中进援被金军围攻的太原,种师中兵败榆次,张俊率所部数百人突围逃出。
张俊突围后,随信德知府梁杨祖率三千兵马到大名,被赵构任为元帅府后军统制(团长),终于成了一名中级武官。
金兵退去,元帅府解散后,张俊也因为手里的几千兵将进入了朝廷大员的视野。
作为“功名马上取”的武将,张俊对王松的崛起自然看不顺眼,里面难免也有些妒忌的成分。
王松20多岁就已经位极人臣,功成名就。而他40多岁仍然未能高官厚禄、封妻荫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叔夜迟疑道:“王松曾颁下赏赐军令,凡斩杀一女真军士,赏钱五贯,斩杀一女真军官,赏钱百贯,即便是汉儿也有一贯。陕西一战,赏赐的银两加起来有20万贯。再加上其军中抚恤,战死者各为100贯钱。如今王松身死,不知此事如何解决?”
赵谌问道:“王相公身死,大军几乎死伤殆尽,当然要抚恤。只是,眼下太原城中,可有如此多的银两?”
“银两倒有的是。”
李若水回道:“王松攻下太原城,里面的银钱还有三百多万贯,这都是金人抢掠所得。若是发抚恤,却是足够了!”
赵谌点头道:“既然银两充足,就发下去吧。反正也是王相公当时留下来的,用在死去的将士身上,也是无可厚非。”
“万万不可!”
赵谌的话刚一出口,周围的几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皇太子此言差矣!”
张叔夜道:“军士应该有抚恤,却应该遵照朝廷的礼制,而非王松定下的军规。否则,军士家属记住的只是王松个人的恩惠,而非朝廷的恩典! 个人凌驾于朝廷之上,非社稷之福啊!”
李若水也道:“太子,河东糜烂不堪,百姓苦不堪言,用银两的地方数不胜数。切不可为了一人之私誉,而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 皇太子三思!”
赵谌虽然是个孩子,没什么主意,但也知道军心难违。想起王松的惨死,大军惨败,不由得发起怒来。
他抬起头,对张叔夜等人道:“张判官,秦监军,王相公在官家心中重如泰山。你们扣兵不发,致使王相公兵败身死。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向官家交代吧。”
张叔夜面色尴尬,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桧却是强词夺理道:“我等不愿发兵,也是为了皇太子的安全。乃是一片公心,此心可对日月,官家自会明白!”
“本官没有那么娇贵!”
赵谌根本不买秦桧的账,瞪起了一双小眼。
“王相公阵亡,最高兴的莫过于番子和你们几人。本官一定要向官家奏明此事,还王相公一个交代!”
赵谌拂袖而去,留下张叔夜和秦桧等人面面相觑。
“王松,老夫对不起你啊!”
张叔夜摇了摇头,凄然道:“王相公阵亡,一万五千大军灰飞烟灭,老夫愧对王松和军中将士啊!”
“张判官,此言差矣!”
秦桧冷笑道:“如今王松已死,张判官再去向军中将士解释,只怕是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些个骄兵悍将,他们能听你的解释吗?”
张叔夜一愣。他阻碍援军北上,一手炮制了王松之死,忠义军将士,对他肯定是恨之入骨。他此刻再去解释,确实是不合时宜。
“张判官,如今之计,还是要控制住忠义军,以免因为王松枝之死,引起大军哗变。到那时,你我就百死莫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