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春把手用布条缠紧拿起一支长枪,执在手上,。
自从使用火器以来,他已经很少再用刀枪。想不到这一次,他又要重操旧业了。
炮营的所有炮弹已经打完,震天雷也已经扔完,炮手们和掷弹手们全都披起了铠甲,人手一支长枪。
这也是忠义军将士的标配和基本技能。
一部分士卒加入了人数稀少的长枪兵,对付正面的汉儿,另外一部分则加入重甲步兵的阵营,对付左面的女真骑兵。 他们一加入进来,局势马上又胶着起来,刚才步步紧逼的女真骑兵和汉儿的攻势又变的停滞不前。
“三人一组,注意配合!”
李孝春的怒吼声响起。
刺枪术乃是忠义军军士的必修课,即便是这些炮手和掷弹兵也不例外。他们一加入进来,长枪兵声势大增。
长枪如毒蛇,迅疾无比,一刺一拧一撤,三人合作,一人刺人,一人刺马,即便有人死伤,马上的女真骑兵也是难逃其他二人的刺杀。
一个个的女真骑兵从马上落下,又被刺死。一个个的宋兵被女真骑兵劈翻、砸翻在地,瞬间没有了生机。
右翼的拼杀最为惨烈,双方都是骑兵,聚集在一起,完全凭着勇力厮杀。女真铁骑乃是最精锐的娄室军,强壮、凶残、冷血。宋军骑兵以宣抚司的麾下为首,都是武艺高强,久经沙场的豪杰志士,有牛皋、马扩、折月芝这样的悍将带头,自然也是动物凶猛。
双方舍命拼杀旗鼓相当,斗的难解难分。
女真人毕竟人多势众,随着两个谋克的精锐骑兵加入,宋军的战阵一下子又变的岌岌可危起来。
夜色黄昏,杀声震天,牛皋血染征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砸翻了多少女真骑士。只是如今的他,额头青筋暴露,气如牛喘,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打透。
眼看着周围的宋军越来越少,牛皋心急如焚,却是无可奈何。
马扩也是筋骨酸痛,手中的大刀沉如千钧。想起早岁出使燕云的峥嵘岁月,抗金路上的颠沛流离,他不由得心头茫然。
难道说,今日就是自己的归宿了吗?
折月芝杀死杀伤无数女真骑兵,但对方却是越来越多,狰狞的面目也越来越近,她已经可以闻到对方身上腥臭的气息。
前军的长枪阵中,杨进腿上、胳膊上、小腹各中了一下,硬撑着没有倒下去。徐虎早已经代替了他的位置。
杨进从后面看过去,已经变得稀薄的方阵里,士卒们的手脚都在颤抖,许多人的背部由湿变干,又由干变湿,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杨进清晰地看到,徐虎的背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痕,鲜血正从他的伤口涔涔渗出。徐虎身子不停地颤抖,看样子就要灯枯油尽。
桑垠和讹特刺带领女真骑兵旋风般冲入了左翼,在二人的冲击下,精疲力竭的重甲步兵一个个被砸翻、砍翻在地。
没有了重甲步兵在前掩护,宋人的长枪兵无法抵挡女真骑兵的冲击,尽管他们拼死抵抗,却是一个个的被对方杀死在地。余者苦苦支撑,左翼防线瞬间溃败,右翼的宋军骑兵,马上陷入了重重夹击之中。
李孝春被讹特刺死死缠住,眼看着一个个士卒倒在女真人的刀下,他心头的怒火、难受和忿恨到达了极点。
完颜娄室脸色微缓,宋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住了。
“盯紧了王松这厮,千万不要让他走脱!”
经过半日的厮杀,宋军已经剩下了四五千人。短短的两三个时辰,超过四五千的忠义军士卒,死在了午后的这场鏖战之中。
从清早到现在,一整天,将近一万忠义军的男儿,死在了这片苍茫的陕北高原上。
女真大军至少还有四五千的骑兵,同等数量的汉儿。女真的骑兵精锐,面对没有火器、大部分是步兵的忠义军士卒,优势实在太大。
何况,还有三四千人的汉儿在一旁虎视眈眈。
在这场“以杀伤对方为目的”的赌博中,王松注定是要输了!
他不禁想起了母亲,想起了牛娃叔,眼前变的模糊。这一刻,没有什么折月秀,没有什么柔福帝姬,更没有什么折月芝,也没有大宋官家赵桓。
没有什么力挽狂澜,没有什么封狼居胥,更没有大宋,西夏,以及金国。
去他娘的一切吧!
王松,你到底想要什么呀?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无间道?里刘建明说的那一句话: 我只想做个好人!
我只想做个好人!
尔虞我诈、物欲横流里、内心肮脏的前世苟且之辈,来到这个千年之前的时空,有了朋友,有了恋人,有了可以重新选择的母亲、人生,你还要什么?
我要做一个好人!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碧血丹心,无愧于心的好人!
就让这好人作为自己最后的标签吧。就让自己的鲜血,流在这苍茫、贫瘠的应许之地吧!
许三打马过来,正要禀报军情,见到王松痴痴呆呆,竟然流下泪来,不由得怔在了马上,想说的话也停在了嘴边。
片刻,王松才抹去泪水,对许三道:“许三,不用禀报,随我杀虏就是!”
许三赶紧打马,站过一边,王松对军士点点头,朗声道:“擂鼓!”
突然,宋军中军响起了震人心弦的擂鼓声,跟着鼓声暂歇,徐虎、牛皋、李孝春,包括所有的宋军都向中军所在的山坡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