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通比董先要精细几分,他细细思量道:“相公,河北忠义军人多势众,兵强马壮,朝廷早已惦记在心。以小人看来,无非是拉拢分化,想要把河北忠义军归于朝廷治下。”
河北忠义军虽然名义上是王松所创,但是在它之上,还有河北招讨使、北京留守司这样的各种上级主管机构,人人都可以指手画脚,进来插一脚。更不用说大宋这样以文治武,文臣统兵的奇葩了。
河北忠义军和河东忠义军一样,所有的粮草都由朝廷提供。朝廷往来赏犒,朝臣们总要观察军容,探知军中虚实,上报朝廷。
忠义军这些军中粗汉,哪里知道这些大头巾的弯弯绕绕,九曲回肠了。
王松点头道:“只可惜女真人尚未歼灭,我大宋却要自我掣肘。这些士大夫,如何就见不得我辈武人得势!”
张胜急匆匆走了进来,看到王松,赶紧下拜。
牛通冷冷道:“张胜,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王相公。相公来了半天,你都不出来见一下,面子真大啊! 平素你和王贵那些人待在一起,是见了新人忘旧人吧!”
张胜脸上一红,赶紧解释道:“相公,小人是去前方打探军情,并非故意来迟,还请相公见谅。”
他返身对牛通道:“牛兄弟,我是相公旧人,大丈夫忠孝节义,我怎可能背叛相公,这样与我有何益处!”
董先冷冷道:“只要你别忘了就好! ”
王松压压手道:“张胜,河北的战况怎样,大名府的情形如何?”
“相公,河北情形不容乐观。河间、真定、定州,都在女真人的铁蹄之下。大名府已被女真人围住,若是没有援兵,恐怕很难坚守!”
王松点点头。看起来,目前的形势和历史上的差不多,区别只在于,东京城没有沦陷,多了一支忠义军而已。
王松看了看房中颇为尴尬的几人,肃然道:“岳都统忠义之士,你们跟着他好好杀敌,不要多想。等赶走了番子,咱们兄弟在东京城再聚,到时有的是时间。”
众将离去,王松心里一股说不出的郁闷。他甚至后悔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来河北!
解决完大名府的战事,解决了杜充,他一刻也不会在这里停留。
大名府城外四周,到处都是女真人正在修建的营盘,密密麻麻,满山遍野。
如今在这营地之中,无数被抓来的百姓正在挖沟树栅,修建箭楼。
北京城头之上,大名府留守司留守杜充,正在愁容满面、胆战心惊地看着外面女真人的大营。
自诩“帅臣不得坐运帷幄,当以冒矢石为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杜充,自靖康二年被女真人吓的魂飞魄散之后,今次再次感受到了同样的恐惧。
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营盘;四处来去如风、纵横驰骋的女真铁骑;不时的传来成批宋人百姓被处死的惨烈景象。上百架的抛石机,无处不在的、巨大的矗立起来的鹅车。
秋风萧瑟,杜充的头上却冷汗直流,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不单是杜充面色如土,腿脚打颤。城墙上的禁军同样是脸色煞白。只有那些曾经身经百战的老兵,尤自谈笑风生。
杜充不由得皱眉道:“何人如此喧哗?”
提刑郭永回道:“杜相公,那是大名府的乡兵,都是些忠义志士,和番子正面拼杀过,都是些好汉。”
“好汉? 不过一群粗鄙武夫而已! ”
杜充冷冷地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若真是好汉,下去和番子厮杀一番,才算真本事! ”
郭永目瞪口呆,这么不经大脑的话,这位位高权重的相公也说的出来。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千百协助守城的乡壮寒了心。
“郭公,你看,这些番子在做什么,他们是要放了百姓吗?”
郭永顺着杜充所指的方向向城北看去,只见无数百姓疯狂逃窜,直奔着城墙下而来。
郭永也是疑惑不解,嘴里道:“难道番子要放这些百姓?”
几十个女真骑士纵马而出,张弓搭箭,跟在百姓身后,缓缓而来。
逃窜的百姓已经到了护城河附近,女真骑士双腿猛夹马腹,马匹嘶鸣向前。女真骑士羽箭驰飞,百姓一个个被射翻在地,呻吟惨叫。
“嗖嗖”几声,竟是几个女真骑兵仗着神力重箭,直向城墙上射来。
羽箭呼啸而来,宋兵纷纷低下身来,藏在了墙垛之后。
杜充“噔噔”退了几步,差点一觉跌倒。
女真骑士示完了威,个个放声狂笑。城头宋兵呆若木鸡,士气全无。
虎狼一般的女真人,如何能斗得过?
看着城下杀气腾腾、狰狞恐怖的女真骑士,杜充尖声喊了起来:“赶紧扶本官下去!”
“如何退得了这虎狼之兵!”
杜充不安地在厅内转来转去,惶恐不安,额头汗水密布,他也顾不得擦一下。
“相公,以小人之计,莫不如行去岁未尽之事,或许可退金人。”
漕运使张益谦在旁轻声说道。
杜充心头一喜,停下了脚步,急声道:“张公受点累,下去速速安排。记得一定是心腹之人,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张益谦微微笑道:“相公尽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