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茫,已经过了四更,月亮也悄悄藏进了层云之后,仿佛不愿意看到人世间,这血淋淋的数万人舍命拼杀。
金兵再坚忍,毕竟也是肉体做的。忠义军训练严酷,纪律和服从深入军心。双方五六万人的残酷厮杀,斗得旗鼓相当,难舍难分。
“轰轰”的火炮声不断响起,“通通”的爆炸声不绝,有火炮和震天雷的支持,再强悍的女真勇士,在它们的覆盖之下,个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伤兵们在血污里挣扎蠕动,惨叫声此起彼伏,却无人在乎。
随着炮火的持续攻击,金军死伤惨重,终于承受不住,除了一部分陷入白刃战中,其余则是向后退去。
王彦和耶律亘率军跟了上来。他们从西校场的西门而入,一起加入了张宪的中军战团。
掷弹兵瞄准了金兵人群密集的地方,乱甩震天雷,金兵冲破对方的震天雷火网,已经是损失惨重,再和对方的士卒厮杀时,往往是以寡敌众,人数上陷入劣势。
金兵凭着悍勇,忠义军则是纪律和训练,双方都是杀出来了血性,不断的有人惨叫着倒下,后面的又接着跟上,继续你死我活。
杨再兴一路冲杀,见人杀人,见佛杀佛,浑身浴血,已成了一座杀神。
这也许是他从军以来,杀得最爽快的一次了。
他带着200骑士,成锋矢阵型狂突猛进,无数金兵金将纷纷落马。他一马当先,连捅带砸,几个铁甲兜鍪的金将被他一一格杀。看着浑身鲜血,势不可当的杨再兴打马而来,一枪将一个金将挑起,抖臂扔了出去,许多金兵撒腿就跑,嘴里大声喊了起来。
““赛霸王”来了! 王松来了!”
金兵的喊声让杨再兴一愣,不由得莞尔。原来这些金兵,把他认成了王松。
““赛霸王”在此,完颜银术可,快快出来送死!”
杨再兴大声怒吼道,带着身旁的骑士,一路向前而去。
完颜银术可站在一处高处,看着校场里面的惨斗,黑暗中不断腾起的烟雾,不由得心惊肉跳。
自从这王松出现以后,宋人变得如此舍生忘死,骁勇善战,火器变得如此犀利。
金人在上京,已经在模仿制造宋军的震天雷,但炸裂的效果一直不好。如今,震天雷还没有模仿好,对方却已经有了更为强大的火炮。
不知什么时候起,校场周围的火把多了起来,西校场之上,千军万马的厮杀,尽在眼中。完颜银术可向前看去,只听到前方马蹄声阵阵,宋人的大军潮水般涌进了西校场,他们如墙而进,途中金兵纷纷倒地,形势令人堪忧。
“都统,东校场大势不妙,义胜军叛了,他们和宋人一起,正在追杀我方的将士,我军的伤亡过了五千,再战下去,恐怕凶多吉少呀!”
杯鲁披头散发,浑身是血过来参拜,就连头盔,也不知为何丢掉。
“五千人,你还有脸回来!”
完颜银术可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
“只不过一个多时辰,怎么会死伤数千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女真勇士!”
“宋军火器十分凶猛,他们又占领了马厩,一半的勇士没有了战马,再加上义胜军倒戈,实在是惨不忍睹!”
“这些狗日的汉狗,真是靠不住。早知道当初就把他们都杀了,现在都是祸害!”
完颜银术可心如刀割,挥起的马鞭停在了空中。
殊不知,若是没有这些义胜军,大宋的各个险关,就凭他女真骑兵,恐怕难以逾越。
王松出现,忠义军将士都是士气大振,个个都是奋勇当先。金兵由于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也是奋力死战。双方的争斗愈来愈惨烈,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次碰撞,都是血肉横飞,生命在这一刻变得就如草芥一般,没有任何人怜惜。
看到自己训练的士卒,一个个倒下,王松心如刀绞。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看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若是真有李将军,那么还会有靖康之耻吗?
“兄弟们,杀番贼!”
张宪挥枪狂呼,宋军山呼海啸,层层压了过来。
一瞬间,完颜银术可心中千万个念头闪过,到底要不要撤离?若是撤出了太原,他可就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架上,以他55岁的年龄,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勇士们,跟我一起上前,杀退这群宋狗!”
顾不得责罚杯鲁,已过半百高龄的完颜银术可,“伧啷”一声拔出了长刀,呐喊声中,他一马当先,向前冲了出去。
杯鲁眼睛血红,双腿一夹马腹,紧紧跟随。
心惊胆战的金兵们鼓起勇气,跟在主帅的身后,奋起余勇前去。
不断地有烟柱腾起,不断地火炮搂头盖脸打来,再勇猛的女真骑士,一看到对方的震天雷冒烟飞来,一听到对方的火炮声响起,都会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残肢断腿,血肉模糊,那惨状谁也受不了,谁都受不了。
主帅完颜银术可不计生死,一马当先,他们这些小卒又能如何。若是能将宋人逼出城外,一番骑兵冲击,或许还有转败为胜的可能。
说什么,也要把这些宋人赶出城去。
“弓箭手,下马,列阵!”
完颜银术可怒火中烧。这些个部落骑士,打顺风仗打惯了,这么拥挤不堪的校场,竟然不知道下马躲避射击,骑在马上,射击的威力大大减弱不说,还成了对方肆意攻击的靶子。
女真骑士们全部下马,结起了大阵,张弓搭箭,瞄准了前方。